叶王 · 一千层副本（5）
7月快乐 : )
（5）
空间如同一张猛兽的大口，蒸汽充溢着高大楼群，渗进他们的战服熨烫肌肤。巨型管道锈迹斑驳，建设和信号的声音回荡，探照灯清晰照射断壁残垣的每一道裂缝，他们钻过交错的电缆和铁网，谨慎地防备四面八方的探测和扫描。
“要帮你背一会儿吗？”叶修看着硕大的供给箱，而王杰希不说话，只是指了指飞行器的指示灯，卡在飞行器上的供给箱是被浮空的，他只是牵着走而已。想来也不会打算背着比体重还重的大箱子远行，为了在这恶劣环境生存他们都在武器下足了心血，这枚超构造体材料的手杖形集成飞行器怕是也经过了千般改造，一如他的千机伞。
“你带队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吗？”叶修不会让足够紧张的气氛持续沉默，“扛着所有东西拉着怪，还要放慢速度等着跟不上的人，浪费你的天赋。”
“这是效率最高的办法。”王杰希不假思索，这也是他一贯而来的思维方式，只要是为了战队能够最高效地攻略下去，其他都可以让步，包括他自己的全部，“没有什么浪费的，一个队伍一起能做到的，总比简单的每个人相加更多。”
“那要看眼光长短了，你觉得长期来看这也最有效率吗？”叶修说，“更新和改革这么快，每一代改良的巅峰只有那么久，而战略不都是十年为单位。如果事事都是你自己来扛，这种透支强度你能扛几年，那些在你庇护下的队员能扛起未来吗。”
脚步错愕了一步，王杰希竟然无从辩驳。
却也在这时两人的视网膜同时扫描到了前方的危险，一大波驱逐者正在来袭的路上。叶修举起伞却被王杰希命令道：“不许发射重力子。”
“哈？”叶修转过头，“我怎么打还要听你的？”
“留着打高级安全警卫。不然就站一边我自己打。”
叶修忍俊不禁，这绝对是标准的教科书式心理防御机制，一理亏就会变得毒舌，他一定是被问得哑口无言感到恼火。
“不要我帮你啊？”
“不需要。”王杰希谢绝，反正只是驱逐者的话不过热身运动。
叶修毫不客气地推着箱子叼着压缩食物棒站一边去了。
王杰希惯例用冰锥封路，这对阻拦高速爬行的驱逐者迅速近身一向高效。他以为最高效率让队伍获得胜利就是最重要的，从未想过用力过猛的后果，竭尽全力，也并不一定会有最好的结果。他默默回忆叶修的队伍，那些人即使懵懂也勇敢地冲上前，磕磕碰碰但不寻求依靠，也许适当放手才会迎来蜕变，也许太用力是自己错了。
他视野正中的危险提示始终没有解除，这里必定有驱逐者以外的天敌。他浮空冲去已感到异样，他双眼所看到的坐标开始变得不一致，他的飞行轨迹变得连自己都无法理解，到不了想去的坐标，打不到瞄准的目标，星星射线甚至会在正对着自己的方向射回来。
叶修将这错乱现象一收眼底。矩阵结界，把空间切割为无数矩形单位并错序重排对接，直线视觉下打出的攻击，往往会重接到另一个方向甚至反向袭来。机械会精准指向坐标，但肉眼却会帮大脑做出错误导向。
无法预测的空间规律将不知哪一方的攻击折线导向而来，重重击在王杰希身上。咬着压缩食物的叶修牙关一紧，要去帮他吗？他会真的生气吧。被打中也正常，在一个肃清基地的层还没有敌人能碰得到他也太变态了，看看他满脸伤痕就知道一百层不是满血打完的，不用大惊小怪。
王杰希退后站稳，凝神看了片刻状况，空间扭曲，无序并且分秒变幻。
他再次浮空攻去，火焰伴随着他的所到之处，眼前刹那就是一片汪洋火海。他用火苗的割裂和跳跃判断空间切割的规律，贴着火焰的边缘滑行，步步铤而走险，刺激而叹为观止。
叶修静静旁观，眼前一半是冰一半是火焰，冷静与炽烈之间是魔术师不为所动的脸，那些扭曲而错乱的攻击宛如天罗地网，却再也与他无关。
战斗以王杰希一杖打爆一个拟态驱逐者的安全警卫画下句号，视网膜中的危险警示消失。叶修拦住他抓起供给箱的手：“你刚才被打中了吧？”
这是嘲笑吗？王杰希的目光顿时竖起尖刺：“不痛不痒不会拖你后腿。”
“可寄生物钻进去了。”叶修的视网膜在他的腹部检测到了病毒程序，“万一利用你体内的超构造体复制合成新的生物呢？你懂的，就像生孩子那样……”
王杰希的脸红一阵青一阵，他从飞行器侧槽取出小刀撩起军服：“那就剜出来。”
他这恐怖的自杀式举止被叶修强行制止了。
叶修让他靠坐在隧道的墙壁，从伞底的暗盒抽出一枚探针，没有麻药会很辛苦，但至少比用刀子损伤小很多。他在掀起他的衣服时不由得皱起了眉，他说剜出来，可能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他的小腹就有着这种还没痊愈的刀伤，这让叶修心里很不舒服，就像是被刀剜过。
“喂。”王杰希被一直盯着腹肌也很不舒服。叶修笑了笑，他说准备好了？我要进去了，疼就忍着点。
他将探针从伤口刺了进去，一寸寸往里送，小心翼翼如同捧着价值连城的古董。被异物入侵身体的感觉很难受，但仍是可以忍受的痛感，王杰希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看着伤口。
“王大眼，你是为了什么而战斗的？”仿佛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叶修问他。
“自由。”王杰希毫不犹豫。
“你还不够自由？”
“几个人的自由算什么自由。自由要每个人，出门不会担心丧命，说话不怕被捕捉字眼，不被关在封闭的牢笼里，不被别的东西决定怎样生存，才算数。”
叶修似乎是在听着，也大概只是在专注进针，他笑了笑，随意地嗯了一声。他说如果疼得受不了就告诉我。
话音未落，探针已经深入了病毒坐标，被捕捉的寄生物突然开始挣扎，剧痛一瞬流窜王杰希全身的痛觉神经直刺大脑皮层。
叶修越是用力想拖出来，异物在他体内的搅动和冲撞越是激烈，宛如撕裂身体。
这真是痛极了，他一头仰撞上墙壁，几乎在地上抓出沟来控制身体的战栗。
“你可以叫出来。”叶修看着他煞白的脸。
“少、少废话。”王杰希咬紧了牙。
“我要注射降解剂了，最后一下了，要不要握着你的手？”
“不要。”
火辣刺激的药剂注入伤口的疼痛尖锐而膨胀，仿佛身体被灌满。叶修一把将他抱紧，避免抽出的剧痛使得僵直的身体撞向墙去。
他的探针挂出一只半降解的机械寄生物，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王杰希的额头只在叶修的肩膀靠了两三秒，适应了疼痛，他随即抓过飞行器对着落地的寄生物砰砰砰连射三发钉矛，把它打得零件崩散粉身碎骨。
叶修眉毛抖了两抖，真暴力啊，明明踩一脚就可以。他眼前的王杰希，面无表情也遮掩不住冲天的怒火。
“你这会儿不怕浪费武器了？”
“早点降解不就好了。”王杰希不遮掩愠色。
叶修一脸无辜，降解剂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是尽量避免。
“你这是在撒娇吗？”
砰一声又一发钉矛，擦着叶修的脚把一块两毫米的零件钉成两半。
“我去你谋财害命吗！”叶修一身冷汗，他招惹不起。
王杰希眼睛眨也不眨地用冰冻住伤口，擦了把汗起身整理衣服。这大概是他最近两年最狼狈的时刻，尤其是在叶修，在这个他一直在数据包里较劲想要超越的人面前，真想就这么跳下地缝去。
他冻起伤口的样子令叶修心里再次剜过疼痛，他一点都没有打算向他进行任何求助，如何处理伤口，如何分担疼痛，一点都没有，浑身上下刻满了一个人扛起整个世界的痕迹。
叶修敲碎了冻在地上的驱逐者外壳的冰，从它依然运行的处理器拔出电缆，插入了王杰希超构造体终端的端口，能量注入刺激得他一怔，热流涌入了他的身体，小腹一阵发热，方才被冻住的伤口逐渐融化并迅速愈合，他旧伤也在转好。
“只要身体局部有超结构体化，遍地都是充电宝。”叶修并没有为他充能很久，“但你可别天天充，任何加速新陈代谢的行为都等是加速衰老死亡。”
王杰希眼里的温度变得柔软，一路上都在欠人情，他心里别扭。
“谢了。”
叶修交代了一大堆只换来这么两个字，显然他并不打算听忠告的吧。
“不愧是叶修，连敌人都能变成资源。”王杰希难得夸赞，然而叶修却苦笑，他说你不是在讽刺吧，我们喊着杀怪，自己却变得越来越像这些怪物了。
“你会因此停止战斗吗？”王杰希抬起眼睛，“据说最早带领人类抗争的是高级安全警卫的一个变种体，如果必须变成怪物才能打倒怪物，你会在乎除魔反成魔吗？”
叶修意味深长地笑，他说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你得到想要的自由之后才会去考虑的事吧。
每个人都有理想，那是不惜牺牲和付出任何代价都想要去实现的。
“那么叶修，你是为什么而战斗的？”
叶修沉思片刻。
“为了生存吧。”
他的眼中难得流露出如铁的坚决。
“数据包比基地现实生动很多，但是很多记载里的生物都消失了，前辈们消失了，我们还是非法存在的东西，很多我们永远不知道但是存在过的人和事情都被掩埋了，只有系统认可的东西可以留下来。这个系统应该被瓦解，为了真正活过存在过的全部。”
（待续）
其实手术是个车（。感觉6号写不完了呀……>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