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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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王】傀儡师(15)

一停更,就很难捡起来了。停更了这么久对不起_(:з」∠)_ 我会努力勤奋起来的

(15)噩梦

两人相向沉默,交错的呼吸即使平稳也听得清晰,王杰希的眼睛很明亮,叶修清晰看到自己映在其间,他写在脸上的担忧,和并无苍茫的目光如此不搭调。

“那么叶修,如果换做你,你会妥协吗?”王杰希问他,“出卖战友的身份和栖身的秘密,丢下队员逃回去找救援,放弃试探墙内要员的机会,只是为了不被伤害,让自己好过一点?”

好咄咄逼人的嘲讽,彼此太心知肚明,结果他的好意和怜悯,都成为了对坚韧的亵渎。

看着无言以对的叶修,王杰希得理不饶人:“那就不要像圣人一样说教别人,像白痴一样忽略自己。”

半晌的沉默仿佛意味着哑口无言,然而叶修看了他许久,终于悠悠地说:“啊抱歉,注意力全被你的眼睛抢走了。”

他打茬的方式令兴致一泻千里。

“跟你赤裸裸地讲这件事真是愚蠢。”王杰希直恨不得一拳揍上那张无害的脸,这唱到兴头被切歌般的扫兴被叶修尽收眼底。

“我倒挺喜欢跟你赤裸裸地谈事情的。”叶修歪头一笑,“喝点东西再讲你的侦查战果吧。”

 

叶修起身开冰箱去给他拿可乐,历经无眠不休的高强度审问,他的身体必定经历过严重的脱水。盯着他的喉结看着他一饮而尽,叶修托着下巴说,你说这传出去会不会成为佳话,新时代的严刑拷打,也有撬不开的嘴和驯化不了的习性。

王杰希放下易拉罐,谁会希望自己被羞辱的事传出去呢。

“你是不是忘了,我可不是清白的,放走你们的包子,我就已经犯了叛国罪,被绳之以法可一点也不值得同情。只是这并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我还不能在这里结束,对于你,认出你是真是假很容易,他们的模拟中,你和我们认知里的傀儡师一模一样,会操纵他人意识为己所用并且伤人,但他们完全不知道你在墙系统里有盲点,模拟里你总是站在监控死角,或者把能看到你的人变成木偶,至少到现在为止,你的后门都是安全的。”

叶修听着,情不自禁插话:“他们知道我开了后门也没用,没人破解得了我的密钥。”

“至于他们模拟出的炮友,比你还没品。”王杰希不放过任何煞他威风的机会。

看着他的目光颇有寻衅意味,叶修无可奈何:“模拟出的强/奸犯还能有什么品,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嘛。”

“说实话,我很惊讶,我有故意去激怒他们,但没想到他们竟然真做得出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违法侵犯和动用私刑看起来已经存在很久了,所以我也想看看他们究竟会做到什么程度。结果收获不是很大吗,我至少还是首都战队的队长,他们对我一点都不手软,可想而知他们对更底层的人有多猖狂,并且有多不在意损耗我,对他们来说,墙失去保护,远没有跟你有牵连更严重。”

 

说着,王杰希把易拉罐捏扁在了手中。

即使是放走了包荣兴,包庇了叶修,他扪心自问,仍然自觉问心无愧,他和以前一样竭尽全力地战斗,保护大家,须臾之间,他成了一个需要用极刑和凌辱来逼供的对象,那些不堪回忆的疼痛,都毫不留情地讽刺着他忠心。

他眼中激宕的愤怒悉数映进了叶修眼底。

“这并不是孰轻孰重的问题,而是他们对你的看法变了。王大眼,你先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专注完成任务,你的经历选择和喜好恰巧符合当时的世俗和规则,而你现在有威胁了不符合了,不是他们想要的样子,你就错了碍眼了。”

“就因为我开始思考了,和他们的判断产生分歧了吗?追求绝对服从,暴力驱除违逆和不同,这是独裁。他们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是因为杀死了你,抹杀了胆敢站出来反对并且最强的那一个,因此以为再也没有人能够反抗了。他们需要碰壁,需要知道他们要被制裁,我们会反抗,而不是退让和沉默,习惯无法抗争而麻木。”

“所以你要做这个眼中钉?”叶修摇头,“我不反对抗争,但至少我不会用让自己吃亏的方式啊。”

王杰希不苟同:“这话从一个差点死掉的人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可信。”

叶修无奈地笑:“你以为我差点死掉是因为牺牲自己拿胸口堵大炮吗?我是真的差点被杀死了。”

被捏成一团的锡罐落在地上磕出清响,王杰希触到了最大的疑惑。

“叶修,我们被挑选进六处并且带领队伍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是最不可能会被傀儡师打败的人,至少我不认为会有人能够轻易杀死我,怎么会有人压制得了你呢,他们也用通感模拟消耗了你吗?”

 

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沉默的叶修,那一贯的微笑所粉饰的盔甲仿佛被戳中软当而坍塌,许久,那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陌生的荒凉语调响起。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以为我不讲出来,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

叶修将头靠上了车身,让墙壁支撑自己后背来提供勇气。

“我在质疑了墙和傀儡师的存在之后,自己也试着去翻墙了解墙外的世界,因为高层的眼神好像马上就想灭我的口,我就更想知道墙所挡住的到底是什么,是傀儡师还是我们不允许知道的东西。然后有一天,我在模拟训练室连接通感做战斗训练,结果模拟器再也没有停下来。”

他的话震惊了王杰希,模拟训练室,他将90%以上的闲暇时间都花在这个地方挑战电子模拟对手,从来都不曾想到,这里竟然成为了叶秋的刑场。

那一次叶秋的战斗模拟永远无止境地持续并循环着,即使打败了对方也会有更强的敌人和武装出现,没有喘歇,没有支援和供给,他一个人面对着层出不穷的智能重型装甲战斗,耗尽最后一发子弹最后一毫安电量最后一分体力和最后一口气,被子弹打成筛子被战车碾压成肉泥,以模拟主体被毁的结果结束了通感回到模拟器前,精疲力竭。

然后便是模拟室外震耳欲聋的警报,最高警备级别令他不得不拖着刚刚经历了超负荷高强度战斗模拟的身体匆忙迎战,在东南战区居民区前带着队伍奋力抵抗来袭的恐怖武装,一直战斗到弹尽粮绝,粉身碎骨,在战死的刹那重新回到模拟器前,才发现又是一场模拟。

这是一个死循环,模拟通感不再以击倒敌方作为结束的条件,而是以他战死触发下一次模拟。模拟如此逼真,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辨认那是场模拟还是真正的战斗,每犹豫一刻就会有更多的队友和居民死于轰击,倘若发生在现实便是无可挽回的伤亡,除了像修罗一样战斗,就这样集中注意力丝毫不得大意,不停地累积和叠加疲惫和损耗,目睹数不尽的死亡和绝望以外,毫无选择。

“我觉得我像是希绪弗斯那样,不停地把石头推到山顶,一松手石头又滚回山脚。无数次一直战斗到死,数不尽的方式死掉,每次都会回到原点,重新开始,直到最后一次,在我像个沉迷网游的学生一样习惯了在虚拟世界中不断地死亡读档,看惯了自己被碎尸万段,被又一次杀死后,却再也没能回去。”

叶修微笑着,鲜血淋漓地揭着伤疤并残酷地做着解说,有光芒滑落的刹那,像是熔化的金子深刻烙上了灵魂,眼前是王杰希模糊的容颜,那是他的眼泪。

 

他们相向而坐,叶修默默看着对面的王杰希,他把这个身经百战连受伤都不会出声的硬骨头给弄哭了。这让他在不知所措之余,有着难以名状的感动和悲哀。

他从墙壁上坐起身,强行打起了精神:“嘿,原来你是会哭的人,我以为你是铁石心肠那一类的呢。”

此刻的王杰希心如刀绞,那不仅是重要的人受伤害的疼痛,他心目中的叶秋,承载了他毕生的理想和希望,即使是再艰难再危险的时候,只要想着这样的一个人光芒万丈地带着荣耀共同战斗着,就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然而他所保护的体系和世界,就这么否定和践踏了他的信仰。

“你经历了多少次循环?”

“模拟器上的计数器吗?记不得了,一千多次吧……”

一千多次意味着什么王杰希很清楚,涉密信息部对他的审问,不过二三十次模拟,叶修经历的,是多于他五十多倍的伤害。他三番五次自以为是地说教叶修走不出对义体和死亡的纠结,从来不知那是何等难以跨越的痛苦。

“只是最后一次不再是模拟,那一次我的肉体真真切切地被毁掉了,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不再是坐在模拟器前,而是在电子脑嵌合义体的生化实验室。”叶修荒凉地说,“有时我很庆幸每次模拟都来不及备份我自己的副本,否则我更加分不清现在活着的究竟是我的本体还是一个拷贝,否则底牌打得底裤都不剩,早就被摸清底细抓住了,连沐橙她们都会有危险。但是这还是给所有人造成了麻烦,因为墙系统从这一千多次模拟中,收集到了太多战斗数据,算法的自我进化是可怕的,怕是今后无论封锁真相还是应对反抗,都已经相当困难了。”

王杰希摇头,太难以接收,在叶秋刚刚被宣布死亡时,墙系统曾经进行过一次升级,他们说是因为叶秋的死令专家未雨绸缪地完善了算法,帮助大家更有效地模拟战斗,却不知他们战斗的成长,正是踩在叶秋的尸体和断骨所堆积的数据之上。

此刻叶修伸出手,仔细地展平他蹙起的眉心。

“我最初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眉头还是平展的。那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糟的年代,我们一无所知。”

王杰希笑,他说叶修,我们早就过了那个只顾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以为越用力就会越靠近理想的年龄了。

他们忘情地亲吻,从来没有这么苦涩的吻,混杂着凉透了的咸涩,相拥的温暖也那么脆弱,王杰希的手心贴在叶修的后心,贴在对支撑最敏感的地方,他听到他说:

“直到现在我也抱有幻想,也许至今都不过是一场模拟,一场极其漫长和艰辛,但是仍然会结束的噩梦,我还会再下一次战死后回到模拟器前,我还是叶秋,我们的理想,我们所相信的盛世,都还是真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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