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王】傀儡师（21）
（21）重生
王杰希被抢救的全程一直被武装包围，刚脱离危险就被戴上手铐。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和墙被攻击有关，让他活着是否危险。他的身体多处永久性损伤，头部有着严重的暴力入侵的痕迹，未经本人允许的数据采集会进一步破坏脑，电子脑有多少植入和篡改，只能等到他本人醒来去测算。
纵然残忍，为尽早确定究竟是处死还是医治，以及何种方案的治疗和修补，墙基地决定提前将他药物清醒，恢复知觉和意识的王杰希全身被镣铐紧锁在隔离室，面对暴殄的剧痛和尖锐的质问，围观全程的基地人员悉数红着眼默不作声。
测算中本人和分析师皆发现数据的人为裁剪，在特侦六处征求他是否能够读取记忆时王杰希答应了，这也是找到问题的捷径。获取记忆数据后医生恢复了他的麻醉，让他在满目疮痍的治疗中不至于太痛苦。
记忆数据分析初步确认，大约从包荣兴义体事件至今，全部与叶修和傀儡师相关的数据被破坏了，只剩下琐碎的记忆片段，拼不成完整的经过，更找不出一处他们想要的细节。
基地不得不承认，此次与傀儡师的交锋，由于向自己人开火导致满盘皆输。作为几乎是唯一受到严重人身伤害的作战人员，王杰希是受害者，而非肇事者。
修补方案迅速敲定，用义体填补他残缺的脏器和肢体，还有不可逆的视神经创伤。这是疼痛且漫长的治疗，有人提出全身义体化是个轻松便捷的选择，但却被王杰希本人否决了。
电子轰炸中，墙基地设施受损严重，然而除几位当班保安在电器报废时烫伤外，人员并无伤亡。基地在被袭击后第一时间转移了尚未被摧毁的机组，他们的坐标已经暴露，争分夺秒寻找蔽身之处是首要任务。
物理核心机组的修补和重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然则算法的漏洞和不公被提上高层，情报部被严厉质问，墙系统为什么会给出向王杰希开火这样荒谬且损失惨重的测算结果，这样的算法决不能再次投入使用。
可是倘若不开火摧毁80%的武器，如果全部微导统统打向机群，后果不堪设想，鉴于导弹最终依然发射了，将王杰希一并射击，依然被认为阻止了更严重的灾难。
分析师根据有限的数据做出推测，这是一起傀儡师入侵事件，敌方入侵了首都战队队长的电子脑，控制其做出了一系列反常事件，包括拒绝读取记忆，包括诉讼情报高层，进而靠近并入侵墙系统，在利用完毕时从后门控制墙将其一并抹杀，企图销毁证据。他们还确认，被人为破坏的数据全部和一个人有关。
叶修。
早有流传于世的都市传说指出他就是傀儡师，绝不是空穴来风。
但仍然有很多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也始终无人找到武器的来源，他们将这些都归咎于王杰希被破坏剪裁的记忆数据，他们说那一定是被埋葬的真相。
也正因于此，王杰希的诉讼以意识被操纵非本人意愿和非真实数据为由败诉了。
“所以说，傀儡师假扮为叶秋的孪生兄弟利用了我？”王杰希听完了情报部的简述，不动声色地问。
分析师叹气道，实在是对队长做出了各种令人发指的事，他说得如此痛心疾首，王杰希忍不住帮他直说：“就是说我被傀儡师干了个彻底是吗。”
这就是王杰希的理解，这些事他都无法完整记起，如果一切是傀儡师所为，那么他就是一败涂地，完全不是对手。
探病者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尴尬。分析员小心地想要缓和气氛说，性侵确实是令人发指的……
“什么？”王杰希蹙眉，“我以为性侵是被我告的涉密信息部做的。”
“不不不，涉密信息部并没有真的干了你，傀儡师才……”
越说越乱越骇人听闻，而王杰希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不得不说，被他圆睁着眼看着，实在很震慑。
脑海中翻找得到一个片段，自己被反绑在一把椅子上，被粗暴地殴打和侵犯，然而记不清对方容貌，想不起前因后果。他们说他的脑被入侵和篡改，此刻的信息如同被打乱的拼图，并遗失了很多碎片。
他说，反正每个人都被人生强奸过。
大家回到探病的主题，他们看着他的眼睛说，听说你一侧的眼睛是用义体修补的，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王杰希尚未恢复通感，也还没尝试使用植入的电子眼，听说内置红外和数据读取，对于信息处理极其方便。
他们问他喜欢自己的新义眼吗。
脑海里有着一个熟悉的回答，但他记不得什么时候听到过，他试着照说出来：“不，我恨透了，它提醒着我失去了一只眼睛。”
黄少天的声音兴致勃勃，仿佛本人就要从听筒中一跃而出：“大眼！你没死啊！”
听了这话的王杰希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对别人也说过这句话，无论是谁，被这么问的人没有当场打死自己，脾气实在是很好。
“没死就来辐射我？”
“又没怀孕怕什么辐射啊！听说你伤很重，你的腿有没有事？”
“我差点没命，你就关心我的腿？”
“那当然，那可是瑰宝我还没摸过呢！快让我看看都哪里装义体了？”
王杰希对着摄像头竖起了中指。
“我靠！你怎么这么下流，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这是义肢，不是你要看的吗。”王杰希被听筒震得头疼，“听说蓝雨也不太平，你们队长最近怎样？”
“你为什么不问我好不好？”黄少天怒气冲冲，“I'm fine, fuck you! ”
他告诉王杰希，东南集训令他缺席了一场难民事件，事态中途突然转危为安，对方像是骤然失去方向的无头苍蝇，喻文州最终无恙，虽然留下了十分麻烦的后续。首都由于物理核心遭到破坏基地被迫迁移，加上王杰希重伤昏迷数日，如今的特侦六处已经将重心迁向东南经济新区，总队长基本落定于周泽楷。
“长得仅次于我的那种帅。”黄少天滔滔不绝地讲了很多事，“其实你眼睛总归要修补，干嘛不趁机做对称呢，我觉得你的眼睛不那么与众不同会很帅。”
王杰希始终低头看着手心的一道伤疤。
他说，我觉得与众不同是个褒义词。
由于墙功能缺失，缺乏导向的舆论遍地开花。
王杰希重伤一事对外宣称是其抗击傀儡师负伤，仍有小道消息猜测是因其冒犯不从高层而遭陷害，加之败诉的印证，无论哪一种说法，王杰希再次成为舆论中的英雄。墙倒失去的公信的时期，“连王杰希都不放过”，成为了批判邪恶统治的的象征。
可纵然有人斥责墙系统，更多的人只是记得傀儡师推倒了墙，破坏基础设施和金融市场，制造了危险。比起理解一个复杂的体系，人们更容易记住一个人的名字并且迁怒，最省力的宣泄仇恨和矛盾的办法，叶修的名字重新与傀儡师捆绑，怕是今生都不再脱得了干系。
在声讨傀儡师的同时，针对虚拟伤害修改法律的呼声渐越来越高，很多沉默的人站了出来控诉伤害，败诉是个不利的先例，却敲醒了很多麻木的人。
高层将发声悉数采集分析，墙系统走上了多少极端，算法究竟有多少不足，一一设法去弥补，或许墙酿成了很多错误，但搭建的初衷，仍是为了将来可以更好。
上线十多年的防火墙封闭拦截管理即将告一段落。世界在倾覆，墙的重建时期，百废待兴。
依然有许多基地人员因为重伤王杰希一事提出辞职，包括乔一帆。
高英杰不解，他说队长是我最尊敬的人，我们都受益于他所争取来的现状，经历了这些事更加让我下定决心，我要留下支撑队长，我想成为他这样的人，用自己的行为鼓励别人。
乔一帆却摇头说，队长也是我最尊敬的人，但我无法接受他们对队长所做的事，队长争取来的东西付出了他很大代价，我会离开这里，用我自己的力量，去保护队长这样的人。
乔一帆离开时交还了需要保密的信息插件，但是拒绝读取记忆，坚决如铁。考虑到王杰希将强读记忆的影响闹得很大，同时乔一帆不久前刚被读过记忆，期间也无可疑之举，特侦六处并没有为难他。
那时高英杰静坐在复健的王杰希身旁久久无法释怀，他问大汗淋漓的王杰希，队长是否有过迷茫，记忆缺失会不会困扰，真相被埋葬会不会让人失去方向。
王杰希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不会的，没有什么真相是应该被埋葬的，既然是既定事实，就总能找得到。
这让高英杰突然重拾信心，有障碍，去克服不就好了。
他会心地笑，他说，队长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
涉密信息部针对重读的记忆做出报告，王杰希在国家暴露于傀儡师威胁的状态下是重要战斗资源。
有人忍不住问，他当时不是誓死拒绝读取记忆吗，如今记忆被外部破坏，再也不会知道他想要守住的秘密。而涉密信息部回答说，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他只是拒绝被强读记忆这件事而已。
情报处下达命令，墙重建期间特侦六处的首要任务——追捕傀儡师叶修。
散会后冯宪君特地找到涉密信息部长官，他说这报告内容实在令我大吃一惊，长官是在承认当初的确错怪了王杰希吗。
而长官果断回绝，没有什么对错，危机分析是我的职责，彼时此刻都一样，无论队长还是你我，都是想要保护国家。
那天冯宪君叫来了出院的王杰希。实在是惊人的恢复力，近乎肢解的伤势，常人要卧床一两年，他几个月就痊愈并通过了强度测试，获得了重回战场的许可，年轻果真是最宝贵的资本。
“上面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绝对不会被傀儡师打倒的人，各种意义上都是。”
“哪里。”王杰希腰身笔直，他的目光历雪更清。
“可是很遗憾，你养伤时期错过了当选总队长的机会。”
“那正好。”王杰希毫不遗憾，重回战队注定很忙，他可并无精力去上任听起来就麻烦的职衔。
“从明天起，你能够继续作为首都战队的队长指挥作战吗？”
王杰希精神一振：“求之不得，随时待命。”
深夜，王杰希在窗口沉思，他的手中攥着一张黑桃A，有准确的追踪定位，找回这张扑克牌并不困难。
破坏他电子脑数据的人必定匆忙，又或者刻意留给了他蛛丝马迹，总有任何人都无法解读，只有他自己洞悉的细枝末节。他的记忆为何会被如此裁剪，他被告知的事实有多少真假，情报处的推测与真相有多少距离，他的心中已经大致有了结论。
虚拟和现实的大量信息真假难辨，很多人都有自己衡量真伪虚实的办法，这张看似纸牌的外部存储，同步着他的全部过往数据，抹去了什么，遗忘了什么，全都被记载着。
很多人见过他拿着这张纸牌，格式化和更改外部存储比入侵电子脑更容易，但如果有人以为这样就可以愚弄他，那就太小看他了。魔术师的神秘之处，便是人们永远不知真正的那张牌，究竟是否在其手中。
既然尘埃初定，短时间不再会有读取记忆的必要，那么是时候做个彻底的数据恢复了。
也许叶秋之死和殉职事件的来龙去脉再也无从得知，世界从来不完美，真相并不总会大白，善恶并不终有报，理想总是在破灭，倾尽努力却一无所获的事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所以才有了特侦六处，才有了他们的竭力抗争，才有了每个人的加倍努力。
王杰希嘴角轻扬，清冽的微笑宛如月下的刀锋。
来吧，傀儡师，让我们再续前缘。
（待续）
久违的连更
结合上章内容觉得更这章应该隔一段时间，造成文里文外都过了很长时间的感觉，但是知道你们担心，而且上一章发出来以后，充满了“看完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气氛啊（笑。
开坑的时候已经想好在这里作为结局收尾，无论尾声还是番外都是计划外的，我会好好想一想要不要停在这里。下一次如果再更新，就是真正的全文终了。
感谢每一位朋友，提前鞠躬m(_ _)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