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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王/雁南归4.5H】四叠半

喻文州19岁生日快乐!符合北京时间的重发(允悲)

灵感来自《四叠半神话大系》

人每一天都在做无数的决定,产生无数不一样的命运,有无数个你我诞生,有无数个当下出现,只要一个小小的决定不一样,命运就会改变。

 

(1)

喻文州作为大一新生加入话剧社团,正赶上一年一度的迎新活动——抽签决定反串选角,刚刚升到大二的王杰希非常幸运地抽中了女主角,由于拒绝修眉,正在被社员七手八脚摁在化妆台行刑。

持续的惨叫声引来方圆五里的路人纷纷挤在化妆室门外围观,王杰希被生生拔了十几根眉毛还是宁死不屈,喻文州见机和解,他跟化妆师练过,可以让他来试试。

望着瘫倒在椅子上眉骨红肿的王杰希,喻文州忍俊不禁道,学长是这么重视眉眼的人?

王杰希奄奄一息地回答他,眼睛我没选择,但眉毛我有。

 

用反串做传统迎新节目的意义不过拿女装搏人眼球,那么这年的迎新话剧<尼贝龙根>确实是大获成功了,新社长王杰希饰演的女武神,的腿,红出了圈。

在这个荧屏女装像网游一样越做越暴露的时代,没胸可卖的噱头就只剩下了腿,观众们隔着几丈远遥望舞台,看不清眉毛眼睛看不清男扮女女扮男,全程就看见聚光灯下那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

多亏他拒绝剃眉毛但不拒绝剃腿毛,喻文州想。

也多亏喻文州在不剃眉和双眼不对称的高难副本中,化出了不娘炮不人妖的妆容,羡慕得头一年的幸运女主角张佳乐不停感叹,你要是早来一年化妆就好了,过去的反串女妆只有两个结果,人妖,和娘炮,这两年中央又在严打娘炮,留辫子就被批斗,害我被嘲了一年,长得如花似玉是我的错吗?这真是生不逢时,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尼贝龙根落幕半年仍不断有方圆十里外的汉子来找女武神拜师学化妆,喻文州告诉那些女装大佬,主要是因为社长的腿长得好。

换句话说,要想女装成功,首先腿要长得成功。

 

喻文州的到来,还解决了话剧社另一件头疼的事——王杰希的即兴发挥。

照本宣科地走台词早已满足不了新鲜感和冒险精神,话剧社的惊喜和看头有一半来源于临场加戏和灵活接招。

虽然话剧社的人说话都神经兮兮,但是王杰希的思路出众清奇,他的临场发挥,诡异得没人接得了招,哪怕最普通的战斗语言,王杰希开口就会在舞台上来一段混杂京腔的英语日语各种语荟萃的吟唱。

于是往往鸦雀无声,每个人心中刷过一片纳尼我天噢买噶的弹幕。

直到喻文州加入社团轻而易举地接招,哪怕是难以领悟的灵魂对话,学长们依然喜极而泣,王杰希的球终于有人能接了。

 

后来喻文州成为了王杰希的化妆师和搭档,去hold王杰希的眼妆和即兴发挥。然后他们两人生成了壁,他们化妆时没人插得上手,他们对戏时没人插得进嘴。

黄少天点评:人逢知己精神爽懂吗?七条弦上五音寒,此艺知音自古难,问世间情为何物,铁杵磨成绣花针。举头望明月,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聊发少年狂。可怜身上衣正单,冲冠一怒为红颜,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地上霜。小楼一夜听风雨,莫道不消魂,晓看红湿处,英雄泪满襟。To do so, friend and foe, time to fight, weapon brought, go go go!!!

学长们目瞪口呆:王杰希是解决了,这货该怎么配戏?

其实混久了就知道每年迎新抽中女主角的人都是被安排的,用来发泄社团的众怒,比如前年即兴发挥得百花缭乱的张佳乐,和去年即兴发挥得光怪陆离的王杰希。

所以今年轮到了即兴发挥得滔滔不绝的黄少天。

但是黄少天被拔了两根眉毛就屈打成招,束手就擒被剐了眉毛,还遭到了王杰希的围观:再拔几根眉毛不就扛过去了。

黄少天眼泪汪汪拍案而起:怎么可能扛得住!每拔一根都是酷刑,能扛十根以上的都不是人,是人妖!

 

而同期入社的喻文州成为了社长的最佳人选,他的人脉网遍布各大院系,有的是挨个寝室门敲过去为他推销戏票的兄弟,爆满的观众席令一向不怯场的黄少天提着裙子登场时也腿一软,话剧社用女装吸引眼球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有人问喻文州,加入话剧社是否兴趣使然,喻文州意味深长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最初吸引他来的,是开学时来看的一个小话剧,很多人和他一样领了校园的传单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观众席开场大半是空的,不到十分钟又走了一大半,而台上那个眼睛特征鲜明的学长,对着或是交头接耳或是玩手机或是打呼噜的寥寥观众,没有丝毫抱怨的神色,平静地演完了整场戏,对着凄清的观众席翩然鞠躬,温柔道出谢幕语: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世的我。

 

话剧社的命运也坎坷。

例行的电影赏析周,电影播放到基本黑屏的爱情动作戏时,校警破门而入以扫黄打非为由没收了作案工具,喻文州陪着王杰希跑保安科跑社联写检查交罚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社团,王杰希由衷感叹道,艺术的空间已经限制在脖子之上了;而喻文州微笑到,我们的大脑还在脖子之上呢。

他们的下一场戏是个萌剧,他们所饰演的一对搭档,将要在舞台上当众摘掉对方的猫耳。

喻文州端详着戴上假猫耳的王杰希说,就像自己长的一样,我可以摸吗?而王杰希不以为然道,随便,反正要摘掉。

猫耳的手感爱不释手,一摸就停不下来,毛茸茸软绵绵,只是缺少血肉的温度。

彩排时以黄少天为首的不安分子起哄到,此处应该有接吻,你们不知道摘猫耳是摘节操的意思吗?一点福利都不给还对得起脱裤子的观众吗?

黄少天只是想逞口舌之快报修眉之仇,王杰希却面无表情说了句有道理。

于是喻文州就在正式登台的演出中,摘去了王杰希头顶的猫耳,并肆无忌惮地亲吻了他。

一片哗然。

 

这不再是个插科打诨几句演员好拼牺牲好大互相开心的年代,艺术审核标准继续攻占脖子之上,突然不许出现同性接吻。

话剧仅播一场就被喊停了,因为被举报猫耳含有性暗示,同性感情戏有悖于国家生育大计。

校警接到举报还特地下载了Loveless进行考据,当看到架空设定中每个人出生后长着猫耳,进行性行为会脱落时,就炸了。

他们两人甚至被鉴定了很久是否聚众传播yhsq是否需要被判刑。

最终虽然只是警告和没收会费,举报之人有没有分到被没收的会费无从得知,但话剧社这一年再也没有经费能够演出了。

 

又是一季迎新期,社团百废待兴,喻文州来化妆室取东西,路过隔壁的运动场馆,保险公司销售员正在发放疾病险宣传册,喻文州手里被硬塞了一本重大疾病科普手册,内页迎面一句大学校园以男男传播为主的艾滋病不保。

他打开化妆室的锁,道具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桌上有一串星星形状的吊饰,那是王杰希女武神话剧中的帽饰。

喻文州将帽饰握在手中,蓦然发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他们明明在丰富多彩的生活中有玫瑰色的开始,却不得不为了避嫌而疏离。倘若没有擅自加戏,没有撞在和谐社会的风头浪尖,会不会有着不同的风景。

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想他。


(2)

喻文州作为大一新生来到医药学院报到,正赶上一年一度的迎新活动——动植物学的学前野外考察。

带队老师,大二学长,带着一众鲜嫩新生顶着大太阳远赴北京郊区的山区捉昆虫拔野草补全生态图鉴,第一日就出了大乱子。

当天的带队老师在景区游泳池晕倒了,症状直指高传染性的细菌性脑膜炎,致命的传染病。此时正值暑假尾巴夏末烈日时期,整个露天场馆超过500游客和新生都可能被传染,而远郊并没有那么多抗生素控制感染。

场馆被迅速隔离,等待药物运送的时间被放慢到无数倍,为免恐慌造成失控管理方并未公布疫情,不明真相群众望着管理人员和白大褂进进出出神色异常,失去带队老师的全体新生像是没爹的孩子惊慌失措举目无亲。

而此刻的大二学长王杰希,俨然成为了他们的爸爸。

他把不知所措的新生组织起来,让壮丁协助将出现症状的人集中搬运在一起形成隔离区,派学妹帮忙发水聊天稀释焦虑情绪。而他跑前跑后忙上忙下帮着处理难搞的状况:熊孩子撒花玩水死活打捞不上来的,戏精本精脑补世界末日散布谣言的,出现症状惊恐万分拒绝被隔离的,拖住医务人员刨根问底死缠烂打的,等等等等。

 

就在王杰希又搬运了一个出现症状的学生后,感到了剧烈的头痛和晕吐,符合脑膜炎感染症状。

一阵倾覆平衡的天旋地转,他的身体瘫倒在一个及时出现的胸怀里,这个人就是心理学新生喻文州。

他警告喻文州,我很可能被感染了,这是致死率和脑损伤严重的传染病,我会自己走去隔离区,请马上远离我,保护你自己。

但喻文州并没有就此避他如瘟疫,他说学长没有起皮疹,没有颈项僵直,在这样高温拥挤压力繁重的环境里,应该只是中暑脱水而已。

然而这并不能排除他被感染的可能。

王杰希指向隔离区说,那就更不需要待在我这里,那边的人更需要帮助。

喻文州却是依然胸有成竹道,那里的人一大半都没有被传染,比如那个比基尼奶奶,三角裤大叔,杀马特妈妈,角落的女装小哥,还有那三个死库水。

 

直到医疗救援赶来,王杰希仍在隔离区忙着照顾病人。

而确诊结果正如喻文州所言,隔离区出现脑膜炎症状的病人大多没有被传染,尤其被他点名的那几人,稍作休息就都活奔乱跳了。

由于预防和隔离处理得当,此次突发事件在高热拥挤医疗条件并不完备的环境中,没有不安和恐慌的膨胀,没有炸锅一样局势失控,仅仅造成两例感染,堪称奇迹。

分明是多亏了学长的冷静处理和有序组织。

但是并没有多少人感谢他,大学新生记恨他差遣他们去接触感染源,几乎全体群众记恨他隐瞒真相。

 

王杰希是大一基础实验课上出现频率最高的助教之一,也是系里的消防培训教官,据说有次减压蒸馏烧瓶bao炸蹦起半米高的火焰,实验室闪光与尖叫齐放,慌乱间只见他淡定地泼上消防沙拎起干粉灭火器就喷,半分钟火就灭了,面无表情俨然从不回头看爆zha。

还有一个是张新杰,是个严苛到洗容器统统自来水一遍蒸馏水一遍溶剂再一遍的鬼畜眼镜,总会冷不丁出现在嫌麻烦偷懒的学生背后。

他们管他俩叫做实验室双杰,魔鬼一般的存在,时常有新生上完实验课晚上睡觉惊呼着他们的名字坐起来。

外加脑膜炎事件的阴影,并没有太多人会听喻文州所说的,王杰希没那么可怕之类的话。

结果胆敢靠近王杰希的还是只有那么几个人。

 

王杰希问喻文州那天是如何诊断的。

喻文州告诉他,这几个人都是由他亲手搬到隔离区的,搀扶时他分别告诉了每个人将来会出现的,与脑膜炎完全无关的,不同的症状,比如哮喘,比如手抖,比如口吐白沫,然后这些人都分别出现了各不相同的,无关症状。

转化症,压力引起的假性神经学症状,多表现为群体歇斯底里,在高度不安的环境里有些人,你说他病了,他就觉得自己病了,然后就病了;你说被传染是什么症状,他就会出现什么症状。

王杰希问他是否就是这样确认自己并未感染的,而喻文州摇头。

他说这种心理症状只适用于意志薄弱,心态消极,容易自我怀疑的人,绝不会出现在不顾自己生命安危频繁接触病患的学长身上,所以只有学长,我无法确认是否真的被感染了,也正因如此我才必须陪在你身边。

 

他们不懂跟着王杰希的好处是他们没有福分,整个夏天都和王杰希待在一起的喻文州如是说。

王杰希所在的制药实验室催化环境恒温,始终保持着适宜的温度,在学生宿舍空调不给力的情况下是个避暑的好去处;同时由于化学试剂有害,药学院餐补更高,跟着王杰希就总有好吃的。

但是整个夏天都没让记性不好的药学院传达阿姨记住喻文州的脸,每次都要递上来客登记本问他你找谁。喻文州问她是如何记住王杰希的,传达阿姨说我记性不好又不是瞎,他长着一大一小的眼睛和超模似的身材,化成灰我都认得出。

 

学业越来越忙,大相径庭的专业使得喻文州不再时常往不相干的实验室跑。

项目中的王杰希身处电磁屏蔽的区域很难联系,喻文州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为项目组的层析提纯做预备。满屋弥漫着研磨药粉和挥发溶剂,他的两层口罩皆是墨绿色,隔着护目镜也不停流眼泪,喻文州陪他洗脸漱口,他的门卡链子硌断在水池边,星星挂饰掉了下来。

王杰希对喻文州说,是药三分毒,你最近不要来了,对身体不好。

他弯腰去捡却撞到了喻文州的胸怀里,他满脸墨绿水滴像是被喷了一脸的胆汁,喻文州帮他擦药渍,手心敷着他的脸。

如果水池旁不是人来人往,喻文州对他说你也要学会照顾自己时,很想拥抱他。

离开药物所时喻文州看到保研名单张榜,里面并没有王杰希的名字,而传达室阿姨依然吆喝着你找谁。

政治成分愈加重要的年代,保研也要倒退到需要查背景了,不管王杰希是不是又红又专,至少他的背景没有过关。张新杰只能从保研撕逼大战中调查到这么多。

所以他需要准备考研,也需要注意不要惹上伤风败俗的事,比如遭非议的性向。

长者皆说他们都还年轻,唯有前程赌不起。

 

后来喻文州争取到了出国交换生的名额,走前拎了一大堆补品给守着层析柱的王杰希祝他百毒不侵。

一晃经年,喻文州假期回国探访母校,正赶上一季迎新期。

保险外勤带着争取转正机会的计数院学生在医药学院推销重大疾病险,一如既往地不保艾滋病和公开处刑大学男男关系。喻文州被热情相迎的话剧社长塞传单,感激涕零对他说多亏你人缘好人脉广又熟知消费者心理,帮我们卖过很多票。

舞台上反串的小白脸,化着英气的女妆提着裙子,声情并茂地朗诵: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怕人笑又怕人看轻。


手中握着星星吊饰的喻文州,蓦然惊觉,他和王杰希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他们明明在丰富多彩的生活中有玫瑰色的开始。哪怕科学也不再是蔚蓝纯净的世界,哪怕终有各自奔前程的一天,有人阻碍保研还可以考研,还可以出国,还可以有很多路去走,然而口口声声说着反正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的长者从未告诉他,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怕错过他,很想见到他。

 

(3)

喻文州作为大一新生加入游戏社团,正赶上一年一度的迎新活动——学长病毒游戏的洗礼。

这是游戏社团的传统,社长候选人向一个强制运行的屏保游戏塞个算法交给学长,作为竞选社长的考卷,游戏本身无害,一个蓝袍骑扫把的CG小人依照算法满屏跑,摸出他的运动规律用鼠标抓到点叉就可以关掉了。

然而王杰希交给社长叶修的游戏,苏沐橙在找叶修拷课件时不小心染上了。

就像病毒一样,好奇地打开一看就染上了。

并且,关不掉。

王杰希崎岖的脑回路写出的算法,既破解不了,又抓不住CG小人移动的规律,关不住,删不掉,妥妥的病毒。

计数院学长热血地来帮美女学妹杀毒,却造成了更大面积的病毒传播,系院几乎每个人电脑上都有个一身蓝袍骑着扫把的魔术师鬼畜地满屏跑,能不能关掉全靠撞运气。

学校BBS计数板块挂着王杰希的名字控诉到头条,无用。

受害群众忍无可忍决定围殴王杰希真人,却在王杰希踩进埋伏圈时全体秒怂,据说他的大小眼威慑力太强,瞪过来就像是一把刀。

群众围剿计划失败,转而向社长求助,而叶修饶有兴趣地说,我觉得现在留着比破解更有意思。

神经衰弱的群众被满屏跑的魔术师虐出了应激反应障碍,他们甚至打算把游戏拷给韩文清,至少他看起来有胆量去揍王杰希。

直到喻文州加入社团,三下五除二破解了算法,救了韩文清一命。


喻文州时常对人说,王杰希也没传说中那么可怕,开口尤其软,说话很温柔,他只是看起来有点冷淡。

但这并不能拯救王杰希在众人心目中留下的鬼畜魔术师的阴影,就像并不是所有事的发展都符合马尔可夫模型。

结果胆敢靠近王杰希的还是只有那么几个人。

喻文州最初的梦想是做游戏的算法工程师,然而近年游戏行业不稳定,游戏版号发了禁禁了发,谁也不知哪天会被彻底一刀切,前程赌不起。

就像几乎每个计算机和数学系的男生都有个打游戏打得碉堡,可以去职业电竞的梦,但有梦本身在现实中就是奢侈的。

他转进了与王杰希相同的,副本难度极大的精算系,万事皆是概率,一天八节数学课的强度让他们愈加惺惺相惜。

为了方便实习他们在阜成门附近合租了套房。从广州远道考来的喻文州,生活习性与北京人有着很大的差异:甜咸差异,搓澡差异,暖气差异,云云等等,但吃饺子还是汤圆,去澡堂还是冲凉,买三斤还是一个,风向星座和水象星座,并没有成为他们相处的障碍。


有天社长叶修想出一个馊主意,用来预测将来谁和谁会在一起,他们建立了一个算法,把同学以性格分类,如开朗的A类,理智的B类,等等,假设同类互相吸引,假设大学期间谈恋爱都会像狗熊掰玉米,都觉得今后还会遇到更好的,从而导致在一起的都是最后遇到的。

这个算法后来被图书馆拿走用来管理谁是最后一个借书的人之类都是后话。

喻文州当然是和王杰希被划为同一类:理智的B类。有那么个等待预测结果的瞬间,喻文州竟然在期待什么。

但是他们在这个算法中并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因为这个算法只包括通常的异性恋,同性不予考虑,就好比人和图书不能相爱那样理所当然。

算法不能解决的还有很多,比如永远被校园重大疾病险排除的艾滋病,经验分析无法用概率预测以性传播为主的校园艾滋病发病概率,本质无法预测大学生交圝配的规律。


暖气充沛的冬晚,两人从金融街实习回家,脱掉正装穿着短袖并排坐在电视机前用药学院给的独门秘方泡脚。电视机里的华尔街之狼正上映着荒圝淫无度的物欲狂欢,放眼望去满是毒圝品豪车钞票和肉圝体。

你说这会是我们的将来吗?喻文州问。

他侧过头去看王杰希不动如山的神色,他从这个角度看过他无数次,他喜欢这个角度,他一直认为自己给他外貌的评价有bias.

而王杰希回答他,这是我们的现在。

也许他是对的,这个时代金钱所代表的成功和等级制度,绝不仅仅是一个行业的写照而已。

他们面前,小李子正光着屁股插着红蜡烛,一边挨打一边歇斯底里,高尺度的镜头对于青涩的大学生过于刺激。

气氛一度显得尴尬,眼神失措的空当,瞄得见近在咫尺的手。


却就在此时窗外发出声响,喻文州抬头,惊觉窗外有人,就像活见鬼。

王杰希提醒他,这是十楼。他伏在玻璃窗向外看,皑皑白雪,高楼伫立,灯火辉煌,并没有什么人影。

只是限制镜头过去了,尽在咫尺的手也拿开了,喻文州望着王杰希端起泡脚水离开,像是站在月台眼睁睁望着错过的火车驶离。

大学生交圝配的规律果然是最难预测的罢。

然后就再也不曾出现过相同的机会。

年底的安全隐患大排查清理整治令他们整栋楼的租户遭到驱赶,两人面面相觑,他们在首都,在二环,在金融街,也依然是低端人口。


退租时王杰希的钥匙上挂着一串星星钥匙链,喻文州愈加觉得眼熟,他问王杰希,你相信时空穿越吗?

而王杰希笃定摇头,他说时光往复的故事,向来是追悔莫及的人,想要重新来过的梦想。

后来喻文州在广州的投行争取到了假期实习的机会,继而是转正的编制,结束了需要早起喊口号,跟着外勤去校园推销重大疾病保险来做入职预备的金融街实习,提早进入没日没夜疯狂加班的地狱式磨炼。

又是一季迎新期,喻文州陪新生去看话剧,新生完全没有把认真演戏的反串演员看进眼里,全程兴致勃勃地追问着喻文州,听说你一入校就破解过了社团的鬼畜游戏?

此时此刻舞台上反串的小帅哥,化着英气的女妆提着裙子,对着或是交头接耳或是昏昏欲睡或是玩手机的观众席,声情并茂地朗诵:

如果还能再次与你相遇,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喻文州蓦然意识到,他和王杰希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听闻王杰希这样有户口性别男的优越条件本就是哄抢对象,早已被精算部评估组提前签走,如今闭关备考精算师,常人很难联系到他。两人甚至没有太多合照,他留给他的只有那串星星钥匙链。

他们明明在丰富多彩的生活中有玫瑰色的开始。哪怕不得不趋利避害,放弃初心和理想,去追求世俗的成功和高大上,他们也曾经突破图书馆管理算法的概率,有过一段短暂的交集。

莫不是相遇总要像是随机概率,像是图书馆管理,像是狗熊掰玉米;总要熬不过学业至上,社会动荡,还有两千公里的距离。倘若当初勇敢地握住他的手,会不会有着不同的风景?

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想马上见到他。


(4)

喻文州作为刚出道的电竞选手,正赶上荣耀史上最璀璨的新人赛季,被誉为黄金一代,他是最夺目的新人之一。

来北京打比赛时王杰希带领微草在主场接待,喻文州带队住进了提供赞助的大学旁,在队长单间整理好行李,开门时在门口捡到了一串星星钥匙链。

喻文州捡起钥匙链,回到屋里摸出手机想要给王杰希留言。

然而他停住了。

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串钥匙链,为何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王杰希的?王杰希去年风光了整个赛季,在联盟无疑是夺目的,但还并没有夺目到让人去注意他的钥匙链。

又或许并不是第一次见到?

他握着钥匙链,总觉得握着它的时刻,仿佛重复过很多次。

甚至连去放置它的地方都很熟悉。

喻文州马上打开行李,拉开侧包的瞬间震惊了,里面满满地装着星星吊饰,满满的全是星星。

一共19个,铺开摆放在眼前,就像是漫天繁星。


喻文州全身的血液仿佛一瞬涌上大脑,脑海犹如沸腾的铁水。

它们就像解锁隐藏剧情的道具,每翻看一个,就会想起他和他在另一种人生的一次相遇。

话剧社也好,药学院也好,精算系也好,重叠的记忆排山倒海而至,大脑有过一瞬超负荷的眩晕。

原来竟然有过19次了吗。

这让喻文州感到毛骨悚然,手机已经失去了信号,方才正在批判打游戏祸害年轻人的电视机不知何时变得鸦雀无声。

他慌忙奔向房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锁,分明两分钟前才刚刚在门口捡到过东西。

试图呼叫和拍打房门也完全无人应声,楼道的保洁员和时而谈笑路过的学生销声匿迹,空间寂静得刺耳。


折腾许久,喻文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仿佛掉进了古怪的宇宙罅隙,掉进了几个世界的夹缝里。但至少,他意识到了循环往复的闭环,有了终结时空重叠的可能性。

他开始打量屋内的物品,如果他无法从内突破,总要有什么从外部来打破这个密闭空间。

桌上放着路上被塞在手里的,校园重大疾病险的宣传册,不用看便知道内页会写着艾滋病不保和唾弃男男关系,每个时空都出现过,就像星星吊饰,就像尚未现身的话剧门票。

自然光极差的窗口之外没有什么蓝天,仿佛打开就会灌一口浓郁的PM2.5。

喻文州靠近窗口,想要尝试从这里突围。

却愕然地,透过玻璃窗,看到并排在客厅泡脚看电影的,王杰希,和自己。

荧幕上的小李子正光着屁股插着红蜡烛,一边挨打一边歇斯底里,两个人目光相措,手放在相隔不到两公分的距离。

玻璃窗中的喻文州抬头看过来,惊愕宛如活见鬼。王杰希提醒着这是十楼,走过来伏在窗口往外看。

他们并不在同一个次元。王杰希看不见他。

喻文州却看得明晰,此刻的他和王杰希相隔着一块玻璃的距离,王杰希的脸就这样近在咫尺,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情不自禁地想要抬手去抚摸,那些悸动和怦然都是真实的,19次的相遇相识,无可避免地被吸引,按捺不住地去靠近,从骨髓中生长着渴望,全都是真实的。


喻文州握着手心中的星星吊饰。

王杰希说时光往复的故事是追悔莫及的人想要重新来过的梦想。长者说反正你还年轻,人生还有无限可能。

无论以怎样的方式相遇,他总会和他有着玫瑰色的开始,然而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发展,没有告白和交往,缘分停滞于暧昧,分易分,聚难聚,就像一厢情愿的倾慕,永远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远到刚开始就结局,才相遇就别离。

这个世界上不只有玫瑰色,还有各种颜色混杂着。

人每一天都在做无数的决定,产生无数不一样的命运,有无数个你我诞生,有无数个当下出现,然而一个不一样的决定,也许会改变命运,却并不会改变他们是谁。

怎样的人总会做怎样的选择,就总会趋向怎样的结果。


喻文州向来竭尽全力,不去给自己留下遗憾的余地,太理智,以至于从不冲动。

哪怕是玩梗接吻,在胸怀中相拥,在催圝情镜头面前蠢蠢欲动。

攻击行为学上说,王杰希这样的人情绪指向为内,更不容易在冲动中开口,欲望也好,思念也好,告白也好。

总是有理智压过冲动的时候,总会有更重要的事,总要去衡量成本和利益,总是患得患失趋利避害,总会去想是不是大环境中的阴差阳错,如果当初做出了不一样的决定,会不会有着不同的风景。

没有如果,才会有那么多人口口声声念念着有花堪折,古今皆如此。

此时此刻,喻文州突然很想他,一如前18次那样渴望见到他。

如果能从这个闭合的空间逃脱,就马上去找他吧。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不偏不倚,时机刚刚好。

喻文州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打开门,门却是很平常地打开了。太用力又太心急,以至于开门瞬间把站在门外的王杰希吓了一跳。

他眼前的喻文州就好比溺水突然抓住救命稻草,又像是过尽千帆终见堤岸。

喻文州平凡的运动神经和优秀的逻辑思维都混乱了,下意识地开始认真思考古老的哲学问题和现代的学术理论:我是谁我是什么身份,我在哪这是哪个时空,为什么他会在我最想见他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难道集齐19串星星可以许愿可以召唤,难道这是一场试验19次才获得第一次成功的几何分布律?

又或者这是个概率为1的必然事件,每个空间都一样,每当故事的最后用力去想他,他就会出现。

王杰希谨慎地开口打破沉默,你,手里捡到的钥匙链,是我的。

喻文州经过深思熟虑确认,他不是哪个社团的大学生,他是电竞选手,是来北京打比赛的。

王杰希把一叠话剧票递给他:这是提供赞助的大学给的,让我们今晚有空去看看。

喻文州接过门票,票上赫然是话剧的主题: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他刚才似乎掉进了一个奇怪的时空,像是一个魔方,每个模块都在平行运转着,每个平面交错擦肩着,互不相交却又千丝万缕维系着。

而此刻又像是刚刚踏进房间时一样平常,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样。

并不知自己是否已经从时空罅隙中逃脱,是否已经终结了时空闭环,但王杰希的到来,打破了无论如何也无法突围的处境。

也许时空重叠并不算是糟糕的经历,因为在那千变万化的循环往复中,会看到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哪怕一次也好,去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面对生命中重要的人。

这是比在意这个罅隙如何形成,自己缘何掉入,今后怎样避免,都更加首要的事。

喻文州微笑着道谢,把手中的星星吊饰还给了他,并说出了他早就想说的话。

今晚看完话剧,我可以约你吗?

可以。

王杰希不假思索。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对着愕然之后会心微笑的喻文州愣了愣,随即坦诚地说:

总觉得,我好像等了这句话很久。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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