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王/叶黄】顺流逆流（21）
（21）
密封的车厢沿着轨道极速驶入自动军工区，黄少天盯着行车仪表的动静，他靠近了当晚被狙击的地方，他的武器就在感受到危机时启动热光隐形甩在了现场。
“你无法继续向前走了。”被固定在椅子上的人说，“我们需要发送安全口令才能通过，否则这里的自动防御体系就会启动，重重关卡会把你打成筛子，会把你烧得灰都不剩，不放开我们，你根本过不了这……”
“闭嘴！”
黄少天启动着武器追踪，全神贯注地感应着方位。
他迅速读取提示口令进而调取地图，一边打开了车窗，疼痛蔓延到指尖，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刀尖上剐磨，冰冷黝黑的水泥森林间他望得见主控室的塔尖，叶修的所在之处，已经进入了视野。
“我最讨厌别人比我话多，安静闭上嘴等我先说话会憋死你们吗！”
两人面面相觑。窗口灌进了雾气，有风在黄少天的身旁萦绕着，模糊着折射着。
“就算你不怕死，我们也怕被一起卷进袭击里啊……”
黄少天扶着窗口回头看他们，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歪倒：“你们会给我通行口令吗？”
“那你要放了我们……”
“那还废话什么。”他回过头去，从主控板掀开了密闭车厢的防护罩，整个车厢顿时开敞着向着自动警戒的关卡撞过去，两人吓得魂魄和膀胱崩裂，却见他手中的风聚集得湍急，一把剑的雏形逐渐清晰，斩裂风的哨声呼啸而起，蜂拥汇聚的能量源宛若满天星光。
一道穿透性极强的重力子射线向着入口鱼贯而入，随即是火山爆发般的能量喷薄，火海将面前的整片建筑夷为平地。
那两人闭嘴了。
他们从未出境参与过猎杀超巨大变异生物，见过的最可怕的怪物不过是几天前在都市逃窜的实验样本，也知道超巨大不仅是体型还有杀伤力，一只怪物的威力足可以屠城。
而他们也听说过黄少天是一个人斩杀巨鲸单枪匹马横扫蝗群的人。他们的实力悬殊相差数不尽的光年，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也无法衡量。
那甚至让他们对力量敬畏，因为哪怕他们再怎样粗暴对待过他，他也并没有报复和伤害他们的念头。
整个防御系统和关卡都被轰成了渣。黄少天跌跪在地，单手挥重剑给身体带来了太大的负荷，撕裂的伤口，拉伤的血肉，持续将他推向极限的悬崖。
视野中的塔顶极速靠近着，他握紧了持剑的手。
快了，叶修等我。
刘皓和叶修同时感受到了地动山移的震荡。窗口看得到火光，但是自动防御系统没有鸣笛，没有危险的事发生吗，至少没有威胁到军工区吗？
叶修说，大概是你们放出的哥斯拉来放火了。
刘皓火速拨通手下的通讯，得到的回答是周边怪物袭击，没有被卷入，10分钟后到，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交易的筹码还在，附近会遭到怎的破坏都是次要的。
他对叶修说，抓紧时间做正事，10分钟后交货，我要的东西该让我确认了。
他把叶修的档案调了出来，重重加密最难突破的关卡从身份验证开始，主控机伸展着精密的扫描仪，刘皓为叶修让出了路。
“来吧，趁什么哥斯拉把这边烧光之前，快保住黄少天吧。”
叶修沉默了片刻，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仿佛刚刚做出艰难的抉择，复杂得像是整个人间。他走上前，将掌心贴在探测仪上，仪器快速读取他的指纹、体温、脉搏，尚未匹配出他的身份却响起刺耳鸣笛，检测到复制人触碰机密的警报不断回响。
系统随即启动最高级别安全保护：清除档案，立即删除销毁。
目瞪口呆的刘皓慌忙冲上前制止，没有可以强制中止的开关，他一把拔去电源，投影画面消失，又跌跌撞撞去关服务器，整个主控室的仪表戛然而止，就像时间突然被静止。
“没用的。”叶修冷冰冰地看着他手忙脚乱，“你阻止不了云端进程。”
“这不可能……” 刘皓震惊中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亲眼见到叶修可以自由进出嘉世集团和荣耀中心，“你怎么可能是复制人？！”
“我怎么不可能是复制人，我的一部分可是作为复制人活着的。”叶修说。
刘皓从惊诧转而愤怒，他冲回来，紧紧抓住了叶修的衣领。
“这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对不对？果然根本不会有人对量产品认真，换黄少天只是个幌子，你就是把我骗出来销毁档案的！”
“你可以这样认为。”叶修不想费口舌解释，“多亏你才让我碰到一直把我屏蔽在外的档案，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怎样打开我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人已经死了，被你们联手杀死了。你们不给别人留活路的同时，也会堵死自己的路。”
当时的工程师，在叶修得到荣耀联军的保护，嘉世被勒令停止违禁实验之后，在前往人造生物总部汇报的途中被暗杀，同时被三方人击毙，嘉世怕他泄露技术，联军想要隐瞒事实，竞争对手除掉隐患。结果他们想要的秘密，成为了这个名叫苏沐秋的工程师的陪葬品。
服务器重启的声音打破了刺耳空白的死寂，机器运转和指针走秒提醒着世界还不到末日。
刘皓的愤怒和恼火交织着，然而叶修这个人，除了他神秘的成分，也终有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
“你为什么非要阻挡嘉世制霸？明明顺从嘉世可以给你最好的前程，和我们分享统治世界的权力不好吗，还是连随波逐流都能唾手可得的利益也不够？”
这不是要问你们吗？叶修冰凉地问，你们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他对刘皓说，你们是很厉害，高度集权和资源垄断已经让你们为所欲为只手遮天，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别人的一生，颠倒黑白，做违禁实验，出卖复制人数据，控制舆论，给银翼杀手拉仇恨，放出实验样本屠杀平民，也没人能拿你们怎么样。
塔身震颤着，两人全然不顾室外的变故，叶修眯起了眼睛。
他意味深长地说，贪婪总该适可而止，如果救人总是招来仇恨和杀身之祸，同情只会被利用，善意没有好下场，你们会让人做任何事都要算尽成本趋利避害，摧毁的不仅仅是信任，还有把人和弱肉强食的畜生区别的界限，变异生物就是这么诞生的，总要有人阻止你们践踏文明的。
而刘皓听了他的话不禁大笑，就仿佛听到极其荒诞的笑话。
他说叶修，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踩着别人尸骨上去占道德高点了，你以为你在主持公道吗？要不要我拿黄少天的人头让你清醒下，你在他的生死和所谓的公道之间做出的是什么选择，善意没有好下场是谁决定的？黄少天死在今天，屠刀就是你叶修挥的！
叶修沉默不语。静默催化着刘皓的恼火，他对着通讯吼道：撕票了，交易结束，立刻杀掉……
话音未落突然一声闷响，互锁螺栓加固的厚重金属门整个飞了进来，门板被重重斩折变形，逆光闯进门框的身影，正是拖着大剑的黄少天。
叶修精心布置了一个机会，做了一个很可能血本无归并且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的赌注。
他猜到了刘皓会选择的交易地点必定在嘉世深处，有着严密的无人自动化警戒，秘密交易最有利的主场位置，沿途的重重关卡插翅难飞，再微小的无人机也无从通过。
然而这恰恰是当年叶修逃脱的路线，他潜伏着摸透了每一寸关卡，没有人比他对这一路更熟悉。
竭力减少参与交易的人数让人为因素降到最低，转移到移动装置必定会减轻禁锢，而在驶入军工重地的外裙，有一道备战用的射频场，整点的脉冲对于濒死的复制人宛如瞬时增进剂，能够达到一个指数级别的点状增强。这是最关键的一个时间点，是身负重伤的黄少天，唯一的，瞬时挣脱的机会。
错失这个机会，就会永远失去他。
而显然他抓住了。
他抓住的不仅是这个机会，还有武器的定位和回收，全都在叶修的赌局之间。
叶修的心始终悬着，他在等待警笛的响起，任何警鸣都可能会是黄少天的挣脱。
然而黄少天的韧性依然超出了想象，自动防御区的警报并没有机会响起，因为他一路将整个关卡连同警报一起轰平了。
只是叶修以为自己足够理智，即使是这样一个危险的赌注，会亲自葬送黄少天的铤而走险，他也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销毁档案。
然而在他看到他遍体鳞伤血迹斑驳地出现在眼前的刹那，看到自己安然无恙时，黄少天眼中那顿然舒了口气放下心来的光亮，在他的心中深刻烫下了重重的一道伤。
他可以撑得下天塌，生死，时代更替，却挨不住这么这般毫无保留的坦然和生命的纯度。嘴唇颤抖着，喉咙里连声音都发不出，那些始终压抑的焦虑和不安，挣扎和愧疚，全都歇斯底里爆发了，理性在汹涌的情感面前无解，胸膛像是被利剑贯穿，难以名状的重击和疼痛，心碎大概就是如此。
“放开叶修！你要杀我是吗？杀啊，放马过来啊！”黄少天拖着大剑朝着目瞪口呆的刘皓奔去。
刘皓是做了应战准备而来的，为了与叶修的恶战，他带上了全副铠甲和惯用剑。
然而他忘了一件事，他在阻止叶修销毁档案的时候切断了服务器，目前的重启进程还不足以启动他的装备，他的铠甲打不开，他的剑尚未启动全息功能和能量源，此刻不过一把普通的金属武器。
这注定了他毫无抵抗之力，黄少天的大剑直劈而下，重量和真空切割甚至打穿了他们站立的楼层，这是将数顿重的大型生物瞬间斩落的力度，没有血肉之躯挨得下这样的攻击，正面去扛必定会被砍成肉酱。
“你知道叶修放弃了你吗！”
“Sowhat？睁大眼看清楚老子活得好好的啊，你还想杀我？垃圾！有种正面扛啊！敢不放野兽出来吗，敢不拿人质要挟吗？你不觉得无耻吗？你无耻都失败了怎么不买根面条上吊啊！”黄少天滔滔不绝地宣泄着愤怒，嗓音由于伤害和严重脱水而喑哑，刘皓节节败退，在残垣中护头，他想他大概会死不瞑目，为什么黄少天会挣脱，为什么他伤成这样还可以战斗，他亲眼看到他被乱枪打穿，爆裂弹在他体内炸得像烟火，那足够他自己死上十次。
但黄少天挥来的剑被叶修的伞架住了。
“不要脏了你的手，他只是个办事的指挥官，我留他还有用。”叶修拦在了黄少天面前。近在咫尺更是看得狰狞，他的手臂笨拙地固定着，贯穿的伤口看得到表面的烫伤和创口中的层层撕裂，衣料碎片和血肉黏贴在一起，脸上的淤青和指印清晰可见。
黄少天放下了剑。
“叶修……”
仿佛绷紧的弦突然松开，超越的极限再也无法支撑身体，他终于感到了力不从心，明明有很多话要对叶修讲，才知道原来开口发声，也需要榨干生命般竭力。
“对不起叶修，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擅自做了多余的事，明知危险还自作自受……”
他的剑坠落在地，持剑的手心中，握着一个嵌入剑尾的闪存，那是在喻文州明确告诉他不可以碰档案，不能拷贝不能删改的情况下，他仍然冒死偷出来的，嘉世所做好的用叶修是复制人的鉴定来灭口的详细计划，和受益于初代人造银翼杀手实验的高层名单。
也正是他的这一举动暴露了刘皓的权限曾经介入叶修档案的痕迹。
“叶修，不要哭，我是来找你道谢的，有你帮我挡风遮雨，我是最幸运的复制人，还能活着告诉你，真是太好了……”
他摔在了叶修的肩膀上，承压过来的身体原来并没有太多重量，叶修的胸口很温暖，那是点燃了他整个灵魂的热度。
而叶修这才意识到，原来掉落下来冲洗伤口的，是他自己的眼泪。难以释怀的抉择，如何承受得起这样稠重的道谢，而黄少天活着出现在面前，是他最致命的救赎。
一切宛如初见。他仍然和最初见到时一样，遍体鳞伤地栽倒在他怀里，就像那个童话里的快乐王子，被一片片剥夺金箔和眼中的宝石，榨干全部的利用价值，被从广场推倒的时候，也仍然微笑着。
他竭力去避免伤害，去改造，他对人间的希望和寄托，依然逃不过轮回一般的伤害，他的全部努力付诸东流般无济于事，那些罪恶、苦难、丑陋、不公，全都存在着，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待续）
中秋快乐！（不你明明在给人添堵。。TvT
喻文州和王杰希看着黄少天瑟瑟发抖（并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