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王/叶黄】顺流逆流（25）终
安全完结。例行撒花ω
（25）
阴雨连绵，飞行车与地面汽车链平行疾驰穿梭，运输机械的轰鸣声伴随着嘈杂的电子乐，黄少天站在屋檐下，右手缠着绷带吊在胸口，围巾裹紧了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广场上的全息大屏。画面中被采访的小鬼神采奕奕地说，我长大了要像复制人小哥哥一样挥剑保护都市，而主持人一脸深沉地纠正所谓的错误崇拜，一旁的大人痛心疾首着怎么可以拿低端人口做榜样。
“切……”黄少天嗤之以鼻，“几个月了还是没有长进。”
几个月的光景对于漫长人生不过转瞬即逝，对于一些复制人却几乎是他们十分之一的生命。
喻文州的伤势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去康复，而对于王杰希究竟是否叛变的审判，也经历了几个月的反复审讯和调查。几个月对于无法相见的情侣并不好过，至少黄少天在等待叶修被调查血洗嘉世董事会一案期间，坐如针毡地难熬。
冯宪君厉斥叶修，嘉世大错特错也应交由统治局处置，报私仇的行为从来都不正义。然而叶修反问，我交给统治者然后呢，不还是维稳和泥不了了之吗，作恶老是得不到惩罚的话，总会让人失去信心的。那让冯宪君不住摇头道你变了，那个从来都四平八稳有分寸的叶修变了，你露出锋芒的同时，也露出了软当。而叶修笑道，为何不是反之呢，我有了软当，所以才露出了锋芒。
黄少天在去统治局接被释放的叶修时，曾一起去见过一次王杰希。人在对待所属物的忠诚度时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他的所在之处也是关押重刑犯的森严之所，就好像永远不打算将他放出来那样。
看守为他们带路时抱怨一个能从两亿骑兵的碾压中活下来的重犯有多危险却连手铐也不戴，叶修反问，王杰希如果想越狱，你给他戴个手铐就想拦住他？
王杰希站在橱窗般的牢狱中恭候着向他们道谢，黄少天隔着钢化玻璃盯着他的单眼眼罩，他说听闻你身上被捅了个透心凉，结果我们队长还在卧床不起，你就已经恢复得只剩眼睛了。
他把一封信从送饭菜的罅隙塞了进去：“我们队长一定要亲笔写给你还封火漆，这么隆重搞得我像是在帮他求婚。”
然后他遗憾地耸肩说，送到你这里的东西都要彻底检查，火漆被打开了，不好意思。
王杰希接过书信，嘴角不由自主扬起微笑，这纸张不过十克，在他手中却是千斤重的分量。他问对面把头偏在一边的黄少天，那就是有人看过信了吗？
“是啊，不仅看过了，还把信念出来群嘲了。”黄少天说。他瞥了眼一时语塞一时脸颊充血的王杰希，突然气不打一处来。
“嘿，你以为我想吃你们的狗粮吗？”黄少天扑上来，几乎把整个脸都挤压玻璃上，“你跟我们队长是同款的一脸荡漾，一股恋爱的酸味，你也不小了都快两岁了吧，学矜持一点不行吗？”
他竟然还记得王杰希对挑衅高防的事，叶修撇撇嘴角，王杰希对着他莫名的肝火无可奈何道，你们两个一起站在我面前，竟然还槽别人的狗粮。
他们并没有逗留很久，时间所限。临行时叶修问王杰希，今后有什么打算，还像以前那样遗世独立地打怪兽救人吗？
王杰希摇头。人人说他与这世间格格不入，连自己的位置都找不到，谈何拯救别人。
他说遗世独立打怪兽，救得了命却救不了人，我会改造自己融入去这个人间的。他的语气平淡，然而坚定，目光映上玻璃，耀眼地像星辰。
那你要准备好跟这浊世同流合污，就像我一样。叶修意味深长地对他说。
王杰希淡淡地笑，他说并不是啊，并不是只有遗世独立和同流合污这两种活法的，总要从顺流和逆流中找到一条自己的路去渡世，不去在激流中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流于平庸失去方向。这是我从文州那里学到的，也是他从你身上学来的。
黄少天在回去的路上问叶修，等我哪天也能从你身上领悟这渡世的方法，我就能够找到容身之处了吧。而叶修揉了把他的头发说，你一岁都不到懂什么，找不到容身之处的时候，马上找我就好了。
他在统治局对复制人的危害重新定性时问冯宪君，黄少天被称为人形怪兽，因为他任何时候都可以一把火烧掉整个都市，即使如此还是被人整得一路剜肉削骨，就像王杰希在领空再怎样只手遮天，一个处决令就能令他吃尽苦头；复制人有着翻手成云覆手雨的本领，却被人类威逼至社会底层赶尽杀绝，您认为他们为什么赢不了人类？这是他们的选择，每一次掀起血雨腥风，都会让人和与他们一样的复制人受苦，看到苦难会痛苦和愧疚是人心，对苦难无动于衷也是人心。
而冯宪君向统治局做出的汇报很果断，黄少天没有伤人，王杰希没有叛变，他们本可以为自保而造成怎样的破坏大家都很清楚，但是他们没有，事实胜于雄辩。他们毁灭人类容易，像一个人一样活着更难，而他们选择了难走的路，身为人类的你我是否拒绝他们，每一次表态，都是在决定和塑造我们接下来所要共处的人间。
统治局最终并不打算将嘉世倒台的内幕公布于世，早已失控的社会，稳定比真相重要，倘若被大众得知有着拿活人做实验，亦或者身份能够伪造，势必会让好容易从动荡颠簸的尘世间维持平衡的人心坍塌大乱。
他们对叶修的处理也只是让他交出并永久销毁伪造技术便作罢，他们需要他，并不希望他因为受罚而耽误任务，选择执法就是这么随意，一如当年缴枪不杀的嘉世。而喻文州由于在执行任务期间擅自篡改重要样本的绝对指令，被勒令当月停职思过，即使如此他的胜率担保也依然生效，一旦需要处决王杰希，他依然肩负着亲手行刑的责任。
他写给王杰希的信很简单，却伴随他在幽暗逼仄的囚牢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月牙和破晓的交替。
他告诉王杰希：我的工作需要精确的测算，我的大量时间都在用来避免人类常犯的错：把时间先后误认为相关性，又或者把相关性误认为因果，经验主义偏差或者心理锚定效应。只是我只有一辈子，大数据概率对我没有意义，人类再准确也远不及机器的运算速度，循规蹈矩没有胜算，因此我们生命里所有最重要的东西，都要靠不可理喻且匪夷所思的冒险和赌博才能够得到。
而我今生的豪赌，就是你。遇到你以来，任何与你相关的事都存在着不符合大数定律的偏差值左右着我，也是你让我真正地活着，理想不死。如果违背伦理的相爱是种风险，那么你值得我付出任何代价用这一生去冒险，就让我做你的容身之处，陪你看尽这万水千山的风景。
世界没有太大变化，人们依然活在企业的高度集权下，即使嘉世倒了也很快被新的大公司所取代。地表的生活环境一如既往，空气和泥土中交织着层层繁忙交通，挤逼的街道与全息浮空广告排排并列于水泥丛林间，人来人往却形色匆匆，寥寥的交谈只像是机器部件的交错连接。
大屏幕中播放着嘉世倒台后的市值变化，恒定财富榜终见易首，Q市的霸图实业超越几个两败俱伤的大公司斩获榜首。众人所看好的微草集团做出了备受争议的行为，任命疑似复制人的王杰希担任指挥官。播报焦点永远是说不腻的话题：复制人，复制人该死，复制人不合法，复制人和人不能相爱，复制人不配。
终有人话语中出现迟疑，果真如此吗，是谁规定的，就连曾经高高在上坐拥财富被众人跪舔的嘉世老板都是复制人的话，他们等级森严的尊卑，到底有什么值得遵守的意义；更多人并不会去多想，做着早就约定俗成的事拼命阻止下面的人爬上来抢占资源，最多不过担心身边是否也有复制人罢了。
黄少天摸着仰得发酸的脖子，在细雨和风尘中等来了叶修的身影。
“为什么打扮得像做贼一样？”
黄少天慌忙捂上被叶修拉下的围巾：“小声点啊，我现在可是大名人，很容易被认出来的！”
“那为什么脸上这么黏？”叶修摸了一手粘腻，连烟也沾染了甜味。
“我从蓝雨楼底下来的，又被糊了一脸甜甜圈的糖……”
叶修微笑着，偏偏不去回应他满眼暗示和期待，将他拉进了伞下。
黄少天永远有很多话对他讲，比如他的手还是不能活动这简直要了一个几乎患有多动症的人的命，比如他还是那么受小朋友的欢迎未来可期掌握未来的人才是赢到最后的人，再比如王杰希都已经走到这么远了果然当初应该趁着身高问题把他杀掉以除后患，然而上司又跟竞争对手高调恋爱果然最冷静的人才是最疯狂的。
话音未落终端响起了通讯提示，黄少天看了一眼就暴躁地塞到叶修脸前：“你看看你看看，说什么来什么，我们队长又来秀恩爱了。”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划开通讯：“喂队长什么事？我正在叶修身上呢！”
那一边的喻文州忍俊不禁道：“那真对不起打扰了你单手俯卧撑。”
简单结束通话，他回过身，王杰希正静坐着等他。灯光的柔和也恰到好处，像是流银勾勒着他的脸，冷冽也绕指温润。
他从他看不见的一侧靠近他，亲吻着他的脸，他说今天是拆开绷带的重要日子，只有我前来庆祝实在是罪过。
而王杰希对他微笑，他说我不需要其他人，我只要这只眼睛复明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博士就好。
他们相视着微笑，再目不转睛也贪恋，再近也想念，甜腻得恍惚。
喻文州问他，你也开始在意纪念的时刻了吗？而王杰希告诉他，博士看到了我的诞生，我却错过了博士的过去，我不想再错过你未来的全部。
像是庄重的仪式，喻文州俯在他身上，将他的眼罩摘了下来。那令他特征鲜明的眼睛明亮耀眼，映进整个世界，却历雪更清。
喻文州温柔地在他耳边低语，我会在这万水千山找到你的容身之处，不让这时代负你。
情不自禁的亲吻，爱不释手的相拥，他听到坚定的回应。
能够遇到你，这个时代并不负我。
黄少天放下终端对叶修说，我误会队长了，他只是来请我们吃饭的。
叶修冷笑着问，你是想在我身上骑乘吗？而黄少天火冒三丈道，你知道我们队长哪里比你强吗？他说话从来都不会故意给人添堵！
这气急败坏的样子令叶修哑然失笑。
他告诉黄少天，你听到通讯那边的背景乐了吗？你的队长正在放欲望躁动的夜曲，你还觉得你误会了他。
所以他还是在秀恩爱喽？黄少天写了一脸的无奈。
而叶修将他拉近身边，他说秀恩爱我们又不是不会，秀回去不就好了。我会给人添堵，但绝不会让人满脸蘸糖却没有人吻。
这让黄少天立刻精神抖擞，他满眼异彩地转过身正对着叶修说，我还以为你永远也开不了窍呢！
他的目光是这科技的天罗地网中所留下的灵魂的光辉，明媚且纯粹。愿他复制的终究是世界真实的模样，也愿在时间和洪流中，为守护这灿烂的光辉和对这人世间的信心抗争到底，至死方休。
他们相拥于纷乱的尘世间，全息荧屏孜孜不倦地播报着，要求人怎么活，怎么爱，怎么分清三六九等和高低贵贱。而他们旁若无人地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亲吻着，对着洗脑的价值观双双竖起中指。
（终）
应该是最后一次同时占这两个tag了。感谢陪伴到我最后的小伙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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