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王/叶黄】顺流逆流（7）
（7）
王杰希的呼吸变得急促，汗水从他的下巴滑落，仿佛有人在呼唤他，声音却越来越远，远到另一个无法应答又触摸不到的世界里。
他在喻文州面前肉眼可见地失去血色，他看着他的目光开始失去焦距，庞大信息量更替给中枢带来的负荷开始显现了出来。喻文州迅速拔掉了触发装置，摸了摸他的额头，惊人的烫手。
他的身体开始承受不住了，他已经看不见他，听不到他说话，也站不住，他的整个处理中枢全都混乱了。
喻文州让他的头贴在自己颈窝，揽他的腰将他带出驾驶舱，火速将他架到机甲的冷却池。他早已做好用物理冷阻止他的脑被烧坏的准备，然而情况比预计更糟，用浸湿的衣物捂上他的脑袋时，他的全身都已经发烫，体温调节机制也失控了。
喻文州扛着他冲到了最近的借宿处，把他塞到淋浴下。冰冷的水劈头盖脑地浇了下来，寒气直逼得喻文州头皮发麻。夜间的室温不过零度，本能使得他想要远离寒冷的刺激，这只触碰就如同针刺的冰凉。
突然就是急促的敲门声，喻文州屏住了呼吸，静静从身上摸出了枪。
如果是刺杀，再也不会有比此时更糟的时候，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破喉而出，蔓延的冰水浸湿了他的裤管，那么刺骨。
紧接着是屋门被推开的声音，喻文州用身体抵住浴室的门，握枪的手由于寒冷正在失去知觉，却有汗水从鼻梁滑落。
门外是女主人的声音：“小伙子，看你们着急没顾上打招呼，夜里很冷，阿姨给你们的热牛奶放在桌子上了，好好洗个热水澡。”
喻文州应答着，几乎绷断的神经稍稍得到了缓解，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他整个人瘫坐在了门后。
他的眼前，被凉水浇得精湿的王杰希依然呼吸困难，仿佛有意识，却做不出反应。
浸湿的双腿已经冻僵了，喻文州一步步爬到王杰希面前，冰凉的水刺激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他用手去摸他的额头，轻声唤着他。
“杰希，看得到我吗？”
半睁着双眼的王杰希目光穿过喻文州落在浴室的地面上，物理冷却之下他的身体依然烫手，仿佛在经历一个可怕的噩梦，他艰难地呼吸着，他在斗争着，跟自己的过去，为自己的将来。
复制人比常人对冷热和外部刺激更加敏感，王杰希所感应到的寒冷，怕是宛如刀割，然而比起他所历经的人心凉薄，都算不了什么。
喻文州牙齿打着颤，抚摸着他发烫的脸，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经历过的过去，是我无力去保护你，现在有我在你身边，怎样的冰冷我都陪着你。
黄少天突然睁开眼，踩着叶修的肚子跳下了床。
“你尿急啊……”叶修捂着差点被挤出来的胃，话音还没落黄少天已经拎起大剑冲出去：“谁！谁在外面？”
紧接着就是枪声。
黄少天的大剑挡住了射击，他一路追到变异区边缘，滔滔不绝地喊着：“你没听到我一直在喊你站住啊，你还跑，你跑得掉吗？你想干嘛，你知道你在往变异区跑吗，里面有变种野猪你不知道吗，你不怕死吗？”
射光子弹的杀手终于和他短兵相接，然而他便是没料到黄少天不带喘气拎着跑的大剑少说百余斤重，正面一个迎击就被震倒在地，七窍出血。
“白痴啊竟然正面接……”黄少天来不及收剑，眼看此人应声倒地。
“不然呢，银翼杀手不执行任务也是死……”杀手艰难抬头看他，“你就是进这个镇的复制人吧……”
他的声音随即淹没于沙尘的呼啸声中。
叶修赶来的时候，黄少天正静静坐在死掉的杀手面前，他的剑插在一旁。
“真罕见，不说话也不喊冷。”叶修给他披上了外衣。
“我没想杀他。”黄少天闷闷不乐，“敢直接接我剑，这是个根本没有什么经验的银翼杀手，他说不执行任务也是死，很迫不得已的样子。”
“可他想杀你吧。”叶修拍拍他身上聚积的沙尘，“你也是个没什么经验的银翼杀手，到现在也没能习惯看着人死，你更应该沮丧的是没能留活口问点话。”
“你是个很有经验的银翼杀手。”黄少天不服地抬头看他，“你就能心安理得地看着有人死掉吗？”
他们用荒土埋掉了尸首，彼此思考着他死前的话。
“他知道有复制人进了这个镇。”黄少天郑重其事，“除了我们几个之外，还有别的人知道我们之中有复制人。”
叶修倒是不惊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被攻击？不是c射线失控，就是我们这些人的信息泄露了。”
“是不是我们现在还是不能知道谁是复制人？”黄少天并不含糊，“叶修你说过，知道会对我这种管不住嘴的人不好，所以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但是这个人问我是不是复制人我都回答不出来。”
“所以呢，回答出来以后呢，你会因此而做什么？”
“没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黄少天不假思索。
叶修摊手，这令黄少天自己绕进了为何非追寻答案不可的死路中。
“你总不会认真思考了一下你是不是复制人吧？”
“哎？”黄少天还真的完全没有去想，“那要怎么思考，自己是不是复制人是靠想就能想出来的吗？比如有没有什么不连续的记忆之类的？”
“……对你要求太高了。”
风沙四起，有闪电划过，叶修开始点烟。
“这么说，有一个人，一直没能想清楚是谁。”黄少天陷入沉思，“应该还是我很小的时候，跟一个人学用武器，我很喜欢他握着我的手。”
印象中，那双手看起来很薄，手指修长，指甲修理得干净整齐，骨节并不粗硬，却也明晰，是双很漂亮的手，被握住的时候很温暖。
“那会儿我一直装作学不会，为了让他手把手教我。”黄少天说着的时候，嘴角不由自主地微笑，俨然身陷回忆的温暖之中，“可是我却记不得这个人是谁了。”
烟灰飞扬，雷声轰鸣，骤降瓢泼大雨。
王杰希隐约感到彻骨寒冷中微乎的温暖，脸颊上暖暖的东西，是眼泪吗，自己的眼泪吗。
他微微抬起了眼，整个世界都湿漉漉的，花洒已经关了，视野中的喻文州浑身精湿，脸色青白，颤抖着牙齿问他，杰希，看得到我吗？
这句话，仿佛听到了很多次，多得足够把他从另一个世界唤回来。
另一个虚假的，伪善的世界，激活前的记忆都是假的，遇到他之前的世界全都是假的，他的世界是从喻文州开始的。这个世界的复制人，命运不渡，天地不渡，江海不渡，是喻文州渡了他。
“杰希，看得到我吗？”
喻文州冻僵的手贴着他的脸颊，终于对视了目光，他失去血色的脸上浮出苍白的微笑：“你看得到我了，你知道这是哪里，知道自己是谁吗？”
王杰希的手没有知觉，抬起的手触摸不到他的身体，全身的微温仿佛全都涌到了眼眶，他开口说出的话，宛如等待了千年。
“我有灵魂了，你却现在才来。”
那同样是迟到千年的回应啊，杰希。喻文州说着，拥住了他，那些穷尽努力的抗争，都因为他而变得倍加有意义。两个冻僵的身体竭力相贴，每一寸冰凉的肌肤都好温暖，亲吻中，他脱去了王杰希湿透的衣物。
连隔开彼此的皮囊都显得碍事，再靠近，再深入，都义无反顾。汹涌的千言万语，都在这历劫重逢时分梗在喉结。
第一个对我温柔的人是你，你构建了我的整个世界，我无所不能，全都因为你。
（待续）
京紫的告白语 为了这句话构思了这个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