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王/叶黄】顺流逆流（10）
高考顺利=3=
（10）
黑侗的水泥森林在阴雨中显得更加颓垣挫败，灯光刺眼，黄少天从匆遽的人流里一眼认出了叶修。
“你来过G区吗？噢来过啊，你饿吗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不饿要不要找个地方pk？” 东道主黄少天热情洋溢地摆出架势，叶修并不跟他客气，两人将小吃一条路的地摊一路吃过去，打湿肩膀也不亦乐乎。
“差不多说正事了。你十万火急叫我来，总不是为了请我吃饭吧？”
叶修早就看他神色不定，一副不知从何开口的样子，然而当听到他说对自己做了移情测试时，手里的伞差点脱手随风飞出去。这个人与人之间失去基本信任的年代，身边挤满了一言不合就举报对方是复制人的排异者，给自己留下一个确凿的测试结果是非常危险的。
“好好活着不好吗你……”
闯祸的黄少天偷瞟扶额的叶修：“所以……你能帮我把数据抹掉吗……”
“这种事难道不是你们队长最在行吗？”
“他好像今晚有事。”
“好像？”
“啊我记得他是在为类似纪念日之类的事在准备，噢我也不是故意挑他有事的时候的，可是我也不敢让他知道我偷偷跑到蓝雨科技去用仪器，但是……”
黄少天说着说着，瞄到叶修显然已经没有在听了。
仿佛鼓了勇气，他定了定眼，声音提高八度。
“好吧，我就是想见你。”
叶修看着他瞪圆眼睛急切等自己表态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叶修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意，黄少天的心情立刻放晴一般。
“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我觉得我们挺合得来的。我们队长说了，有缘分的人无论相隔多远都会互相吸引的。”
“你们队长，”叶修哼笑一声，“只是恋爱了而已。”
两人走在去往蓝雨科技的路上，叶修的伞不着痕迹地向着黄少天倾斜着。
“你不问我测试结果吗？”黄少天问他。
“不用问，你肯定测出了自己是复制人，不然急着找人抹掉数据干吗？”
黄少天感到理据服。
“你知道移情测试为什么会被前线淘汰吗？”叶修用肩夹着伞，腾出手点烟，“确凿的小道消息说，准确率只有50%。”
“你是说测试结果和抛硬币决定对方是不是复制人的准确性一样？”黄少天摆手，“小道消息就别信了，这个测试仍然被普遍用于决定是否处决疑犯，这种准确度要错杀多少人。”
“你以为统治者会在意错杀吗？”
叶修嘴角挑起嘲讽的线条，被黄少天看在了眼里，执法者只是需要处决麻烦的理由，指鹿为马的事有多少，他们都再清楚不过。蓝雨大楼在纷繁的全息广告中若隐若现，黄少天低头踏着脚下的积水问叶修：“你是想说，我并不一定是复制人吗？”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阵骚乱，嘈杂打击乐和广告喧哗中隐约夹杂着或许是机枪扫射的声音，看热闹的人群奔散拥挤。
黄少天拉着叶修向着人群汇集的方向跑，绕开障碍楼群望向事发的叠楼区。
“离蓝雨大厦那么近？”黄少天瞪圆了眼，“我怎么记得我们队长住那边？”
黄少天记得没有错，突发袭击，不偏不倚正是打进了喻文州的住所。
这个时候的喻文州和王杰希，刚刚经历了
（和谐和谐马赛克马赛克）
结果突然两人就被无情地轰到了地上。
全息感应灯立即熄灭掩护屋内行踪，餐桌被轰了个稀巴烂，王杰希抓住了衬衣，此刻脸黑得像锅底一样，这令惊魂未定的喻文州看到也忍俊不禁：“你冷静……”
“开什么玩笑，总在我脱衣服时打过来。”王杰希咬咬牙撑起麻木的下半身，一手提起裤子一手抓起喻文州飞行车的控制器，一头撞出了窗。喻文州不顾危险披着外套奔向窗边，就见他的飞行车从眼前由下而上直冲追打突袭者，甩出的雨露折射着绚丽的全息彩灯，利索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对方被追打得只有丢盔弃甲的份，再没有打回来的机会。喻文州托着下巴伏在窗口望着飞行车的战斗，高楼间硕大的美女全息立体广告对着芸芸众生抛媚眼，风情万种间飞行车钩挂着仆仆风尘一个妖娆的甩尾，像极了打翻调色盘拖出的一笔浓胭重彩。
喻文州微笑，这战斗无论看多少次，都仍然让他一见钟情。
叶修和黄少天双双瞪着眼看着飞行车在全息广告中利用真假变幻莫测的视觉效果横空漂移，夺目地追击对手。
“这是什么骚操作。”黄少天目不转睛。
“这么风骚的走位一看就是王杰希。”叶修将他拉回伞下，“没悬念，走了。”
“为什么王杰希会在G区战斗？”
“都说了你们队长在谈恋爱了。”
黄少天心中亮起了巨大的惊叹号。一直到两人进入蓝雨科技大楼，黄少天都还在不停地问叶修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发现的，两人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修瞥着禁烟标志怏怏把烟揣回去，会师他就看出来了，喜欢一个人的目光当然不一样，那是比万千星辰明亮的光彩，他看了看黄少天。
黄少天的移情测试结果是复制人，结果说他缺少人类必备的一些情绪，比如恐惧，比如抑郁。
“你是自己对自己做的移情测试？”叶修感到难以脑补的滑稽，“这种状态下的情绪波动和有测试官在场当然不一样，好比你对着机器回答上次生理期什么时候，和对着我的脸回答，效果能一样吗。”
“你不会举恰当的例子吗？”黄少天教了他足足十分钟什么才是恰当的例子。
叶修让他帮自己做了两次移情测试，结果一次是人，一次是复制人。
“还真的不准啊……”黄少天服了软也更加确信，叶修的话只要不假思索去相信就可以了。
“反正不是说你不会抑郁吗，你只要不是因为在意网络暴力就好。”
看着专心致志黑数据库的叶修，黄少天接上通讯拉开投影幕：“你说的网络暴力是这个？”
幕布上是被放大的直播，密密麻麻的弹幕铺满了主播的一张银盆大脸。这是无数个论证黄少天是复制人的主播之一，弹幕刷满了苟同，比如这么彪悍的物理攻击，不用看就知道是定制的复制人；又比如这年头哪有天天背着一把剑的，又不是拍古装片的，像神经病一样。
自从黄少天一人干掉一头利维坦的消息传播开，他便一夜间霸占了流量头条，夸他剑圣和英雄的是少数，更多的是对违法应用复制人和复制人给人类当狗腿的唾骂，大段的小论文头头是道，分明这些人根本没看到过实战也根本没见过黄少天。
“这在去年王杰希横空出世时不都已经见过一次了，我不也还是猜测他的一员。”黄少天看着眉飞色舞的主播，“很多人都这样，厉害的人一定因为是复制人，是该死的违法的，只有平庸的人才是没问题的，一个个都是蛐蛐转世斗鸡成精。”
主播的嗓门完全盖过了黄少天：“我们都知道复制人是违法的，但现在大公司堂而皇之地雇佣复制人，无视法律的威严抢占我们的资源，陷芸芸众生于危险，我已经向执法中心实名投诉荣耀联盟再三出现黄少天这样的复制人，兄弟姐妹们一定不要让热度散掉，一起投诉处决这些非法存在的东西保护自己！”
黄少天瞪着眼看着主播，俨然恨不得想要扑上去打架，却并没有什么恐惧和抑郁，一如测试结果。
叶修无可奈何地笑，早猜到黄少天就是被这种人挑衅了，他为了斩杀害人的怪物险些丧命，这些人却只看到他强得可怕要杀他，实际且自私。
“潮流而已，流量当道，对错本来就没人关心。”
现在的黄少天难杀且有用，被投诉也不会被杀。复制人违法，但现在法律不过是行驶强权的武器，才不是保护人的东西，雇佣复制人做劳力，没有威胁到权力的违法，统治者才懒得耗费人力物力去管。
而复制人联盟争取平等和权利，这种威胁统治者的事是否违法并不重要，他们会立刻制定一个法律定罪，复制人存在即违法，就是这么来的。
非常符合普世和谐价值观。
“别再在测试自己是不是复制人的边缘试探，你又何必非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复制人。这次我帮你删了，万一有人恢复出来或者你又测了什么被人知道……”
黄少天啪嗒关掉了直播：“但为什么我非要有原因或者看别人脸色才能知道我是谁？”
“并不是非要如此不可，而是因为危险，你需要保护好自己。”
“我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处境危险，是我的错吗？”
“大环境如此。”
“但是叶修，潮流如此就应该乖乖顺应遮遮掩掩活着吗？”黄少天一万个不服，“我是不是复制人是我自己的事，我想知道也好不想知道也好，对我有益也好有害也好，都是我自己的事，可该不该知道，绝不是别的人应该去帮我决定的。”
叶修停住了。
他已经将自己的两个测试结果同黄少天的一起从数据库删掉了，而黄少天的话，令他久违地会心。
这依然是个偏要逆流而行的年轻人，这代人不再轻易去服从人类高贵复制人卑贱的普世观，统治者的洗脑已经不那么好用了。
他们从蓝雨科技出来时黄少天有点失望：“现在没有入境的问题了，我还是没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复制人。”
“那当然，你不还没长到和王杰希一样高吗。”叶修点烟。
“你再提身高我就去杀了王杰希！”黄少天暴跳。
不远处把嫌犯扭送到警察局的王杰希打了个喷嚏。
“说来队长和王杰希跟我们一样的时间落难，他们已经在谈恋爱了，为什么我们没有，是因为我不够喜欢你吗？”
这仿佛是不经意的话令叶修有着一瞬的心颤。
“你，想谈恋爱？”
黄少天边走边沉思，并没有听到叶修的话。
“一定是我不够吧，不管是在大鱼嘴边还是在边境，只有你回头来帮我，我就算想见你，都还只能叫你过来帮忙……”
他就自说着常人会脸红心跳的话，不假思索的寻不到羞怯和犹豫，叶修想他大概确实是缺失了一些情绪吧，那些负面的他都没有，却完好地保留着坦然和果敢，美好的全都在。
他们走在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下，卖早点的工房打烊，将废料倒了出去，甜甜圈的糖粉飞扬，混杂着夜雨和冷风全都糊到了脸上。
“啊好倒霉，这家总是这样随手丢垃圾！”黄少天擦了一把，满手湿漉漉黏糊糊。
叶修舔了舔嘴唇，他微笑着：“是吗，我倒觉得是个幸运的兆头。”
“怎么讲？”黄少天擦着粘手的糖粉瞪眼望他，而叶修丢掉了烟，将满唇甜腻的糖粉舔进了他的口中。
黄少天才知道，原来烟鬼的吻也可以是很甜的。
王杰希接到了喻文州的讯息，他在街对面等他。
此时他正坐在轰炸喻文州住所的嫌犯对面，嫌犯义愤填膺地对着他吼，你是复制人吧？你不知道人要杀光复制人吗还在为人做事情，还号称最强空袭兵，做的是残杀同类的事，我们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不被人当人看还要跪舔人的复制人，尊严就是被你这种人丢光的！
王杰希静静等他喊完，淡淡对他说，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最强空袭兵是猎杀超大型变异物种时用的，对付你们还用不着。
他赶到喻文州车里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你不必在这里等我的。”
“住所暴露我也回不去了。”喻文州微笑，仿佛被轰得无家可归都没能影响他的情绪。他看着眼前王杰希没扣好的胸口，锁骨上挂着自己留下的吻/痕，一想着他战斗时身体里还有自己留下的东西，难以直视。
王杰希的愠色并没能完全褪去，天晓得他有多期待当晚，却一直忙活到现在，精神紧张且全身疲惫。
“对不起博士，搞砸了你的仪式感。”
他很扫兴，他却看着他笑。
“你现在气急败坏的样子胜过一大段告白。”
喻文州拉近他，相拥着挤进车的后座，从一个吻开始，怀抱着他逐渐瘫软发热的身体。
“没关系，夜不长，人世还长。”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