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王/叶黄】顺流逆流（12）
（12）
喻文州这一战是来寻找答案的。
他将飞行车开进了前线，这在战场上很反常。指挥官通常会置身前线最安全的地方，才惹得诸多征用兵争抢晋升，越强的人越能够争取到安全的位置，把弱者推向最需要力量的前方。
电磁信号有着微妙的噪音，通常这都是来自变异物种能量源的干扰，比如上次突遇巨鲸的指挥舰，喻文州小心地比对着波频，纷乱的序列犹如古怪降调的乐谱。
距离厮杀的战场越近波峰越是明显，喻文州躲在距离蝗群咫尺却隐秘的角度，全神贯注地拦截，规律在滤波算法中逐渐清晰，这是加密的情报，这个战场上，有着暗流汹涌的预谋。
再拦截下去会被反追踪，然而喻文州下定决心拖出谜底，从上次到现在无休止的暗杀，需要有一个尽头。
飞行车瞬间遭到强袭，喻文州紧握控制器保持平衡，这个距离短兵相接的动静，引来蝗群就是杀身之祸，然而对方穷追不舍，两部战车夹击，剧烈的碰撞，势必要将他打下来。
喻文州并非毫无准备，他一路冲撞着退向G中队指挥区，战车被他所布置的陷阱拖慢了速度，然而就在他想要向G中队发出支援信号时，他的频段失效了。
信号弹直冲上天。
暴力切割斩开了他的驾驶舱，这些人的目标是他车上的指挥官权限，文职出身的喻文州于肉搏并无优势，血腥味即刻灌涌而上。抢夺了权限的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他们向着他喷警报信息素，一种会激发掠食者攻击行为的外激素，俨然想要造成他死于蝗群攻击的假象。
喻文州战损的飞行车已无力全速逃脱，残留的武装依然不容乐观，就在巨蝗扑来即将陷入苦战之时，刹那间青辉耀眼，怪物的蝎尾被连根斩断，黄少天出现在撕裂的怪物身形之间，与夺目的太阳重合在一处，光彩照人。
“队长你还好吗？”黄少天瞥见砸烂的飞行车，“怎么回事，遇上复制人袭击了？”
喻文州胸口割痛，肋骨大概被打断了，他摇摇头：“长话短说，你体力够吗？够得话，马上追上刚才那些人，阻止他们杀叶修。”
“……什么？杀谁？”
“队员看到信号弹就会来保护我，但我的权限刚刚被夺走，他们会用指挥官的权限乘乱攻击叶修，你去阻止他们，用任何办法。”
黄少天不听第二遍解释，转身提剑追去。
夺走权限的突袭者飞行车全速冲向H战区并一路喷洒信息素，这使得蝗群带着强烈的攻击性一众扑向他们途经之处。尾随的黄少天面前刹那间蜂拥着密密麻麻的超巨大变异物种，竖着剧毒的尖刺，直欲择人而噬。
这是足可以屠城的破坏力，凶猛且残暴，黄少天面前是多于他数十倍，每只重量多于他十多倍，腿脚数量宛如大网的巨型物种，而想要追上目标最短的途径，就是穿过这群猛兽，披荆斩棘地杀出一条血路。
“开什么玩笑……”
黄少天握紧了剑，面无惧色地迎了上去。
他手中的大剑在与蝎尾和长喙交织而来的地毯式袭击中拆分为两把横刀，锐不可当地切割而去，断肢和毒液横飞。
横砍的阻力太大，他所能攻击的面积，他骨骼的承重，即使是突围也太有限，手臂发麻，皮肤刮擦，毒液侵蚀，尖锐且灼烫。
他侧身挤进一辆歪倒的飞行车，挤开脑浆迸裂的驾驶员尸体从蝗群爪牙中跻身蹿开，他的目标不是杀掉它们，只要突围就可以。然而并未行驶过战区的边界，飞行车目标过大，屡屡被张牙舞爪的兽群擦刮，一个侧甩不及，被蝎尾从半空横扫而下。
弃车的黄少天磕撞在地上，额头的血令他看不清飞行车爆炸的火光。
“可恶啊啊……”
他顾不得抬手擦血就要迎击蜂拥的怪兽，所幸目光所及之处仍能追得上目标，那辆据说是去刺杀叶修的飞行车。
他的大剑拆成了6把，用前刃开路，侧刃迎击，蹬着主剑的中架奋力强袭，竭力突出重围。从G战区到H战区，不过须臾之间，就像一道闪电，黄少天在对方愕然的视野中杀出蝗群追击而来，毒刺就在他背后咫尺间挥舞。
这些人突然丢弃了飞行车四散开去，这令黄少天突然找不到北，到底该追谁，他将拆分解体的武器刺向分头奔散的人，却就在飞行车正前方，重力子发射装置徐徐升起准备就绪。
“不是吧……”
黄少天握紧主剑，心跳剧烈，重力子发射装置需要指挥官权限，倘若没有喻文州的交代，任何人都会认为这枚杀伤性武器是要对准集中的蝗群的，任何人都不会有所防备，包括叶修。
“叶修，叶修呢？”黄少天不择目标地踏着扑来的巨蝗登高，全然不顾被怪物逆袭的危机，他看到H战区的叶修正在指导美丽的女枪炮兵轰炸巨蝗。黄少天的通讯无效，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喊他，蝗群奔腾的巨响中根本就听不到，这令他突然气不打一处来。
“老子豁了命的来救你，就只顾得把妹！”
时间来不及了，他踏着巨蝗的头，在最高点将手中的剑全力掷向发射装置，悬空且手无寸铁使得他完全无法避开恼羞的怪物凶残的甩尾，蝎尾正面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身上，连胸甲都几乎冲击得粉碎。
重力子发射的刹那被武器擦管偏离目标，打在叶修身外三五米，刹那间炸出一片熔岩火坑。
黄少天足足摔出了几十米远，接连碰撞着砂石横岩，停下来的刹那他就想爬起来，他还不知道叶修是否逃脱了偷袭。
全身拆散了一样剧痛，巨蝗的毒液在身体停下来时尤其狰狞，黄少天趴在原处迟迟没能适应疼痛，有一双脚来到了他的面前。
连抬头也困难，但是看到对方的刹那，黄少天顿时两眼放出了光彩。
“哇叶修！太好了，好险好险，幸好老子赶上了！”
叶修愕然。
重力子发射是违禁武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启用，如果说方才巨蝗集火是个危机，也只是万不得已的边缘，叶修对启用重力子有过一瞬疑虑，但这是别人的指挥官权限，他无心插手。
但武器并没有瞄准蝗群而是对着他打过来就说不过去了，这堪比上一场c射线打落自己人事故，绝非故障或者失误。
他的面前，黄少天的战甲破损得一塌糊涂，额头和脸颊满是伤痕，巨蝗在他的脸上刮下了爪痕，尽管他看起来很兴奋，他满身伤口都暴露在毒液喷薄的环境里，理应正浸泡在剧毒排山倒海的侵袭中。
“傻瓜。”
空袭兵援军即刻控制了集火的蝗群，战火纷飞间，黄少天最终还是没能爬起来，他艰难地喘着，笑道：“哎只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会挖苦些别的，比如我行大礼受不起之类的。”
叶修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将他搀扶进胸怀：“如果不是救我一命的话，我可以嘲到你哭出来。”
而这个时刻，G战区被蝗群围攻的喻文州众人在空袭援兵的帮助下转危为安。王杰希掀起飞行车的防护罩：“需要特别保护吗博士？”
喻文州对他微笑：“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我在天上看得很清楚，你这里几乎挤来了全战场三分之一的巨蝗，不够特别吗。”王杰希一笑，“吃不消就该呼叫空袭支援。”
“保持客观。”喻文州对他做了个不用担心的手势，“你再聊天，MVP就要被我们中队的强袭中坚夺走了。”
喻文州说的没错，巨蝗一战，荣耀联军出动了数百人围剿几十头巨蝗，每个中队的任务不过消灭个位数。而黄少天单枪匹马，一人从二三十头巨蝗群中穿过，一路斩杀重创，于蝗群造成的实际伤害，独占联军战绩的25%以上。
当之无愧的MVP。
王杰希赶到会议室时，三个人都已经恭候多时了，黄少天划花的脸上贴着胶布，一只手吊在胸前，摇着另一只手向他打招呼：“哟，高高在上的人来了。”
王杰希看了看不同程度挂彩的三人：“这是来自地面部队的排挤吗？”
“明明是我们中队被排挤了好吗！”黄少天看起来精神还很好，哪怕他刚刚从剧痛然后麻痹发冷的毒效中缓过来。
“明明没任何人针对你，是你自找的。”叶修依然扶额，“你知道还有别的办法吗，求助空袭兵，就近找有效通讯，都比你直追硬闯差一点喂蝗虫看起来聪明。”
“所以我差一点需要用别的办法。”黄少天一点也不打算思考别的可能性，他只是想救下叶修，他已经做到了。
喻文州这次把他们几人叫过来，是由于他怀疑这次与他们四个共同经历过的c射线事件有关，因为这一次情报的加密，与上回巨鲸出现的电磁干扰如出一辙。
“我们都以为上次落难是因为射杀复制人，包括后续的刺杀，但这次有明确的刺杀目标，同时在夺取我的权限之前，我的飞行车控制的G中队通讯失灵，这不是机械故障，而是被黑客攻击，导航坐标被破坏，因此黑匣子以为自己在错误的坐标，从而无法发送回定位信号。”喻文州郑重其事，“这也是上一次，指挥舰完全没能监测到巨鲸靠近的原因。”
“因此这次明确的目标，是我，和你？”叶修微笑，“夺取权限没必要跨区，耗时麻烦且夜长梦多，他们有所准备地从你下手，显然是打算干掉你。”
黄少天看了看王杰希：“原来上次c射线事件我和老王才是被卷入的无辜群众啊。但我记得那回把队长家打翻的人是针对老王的？”
“瞒天过海。”王杰希说。
早就疑惑为何刺杀他的人连最强空袭兵的由来都没搞明白。回想历次刺杀令他后怕，突然冲进来对着喻文州开枪的杀手，摸到喻文州住所轰炸的佣兵，还有这次企图让喻文州葬身蝗群的阴谋，这些人把矛头指向王杰希，背地里却次次置喻文州于险境。
“所以这些人一直想要杀的是队长？”黄少天同样毛骨悚然，“但次次都拿你当幌子，你人缘真差啊。”
这也是唯一欣慰的地方，每一次喻文州受袭，王杰希都在，倒不如说正因为王杰希总在身边，才会令刺客次次受阻。
“说来，你上次在队长家里干吗？”
黄少天的问话令会议室刹那间迷之寂静。
喻文州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王杰希怔了半晌，用你是不是傻的目光盯着装无辜的黄少天，惹得叶修实在忍不住乐个不停。
喻文州敲全息投影解围。
“想要黑进指挥官的防御系统，需要在一个高海拔地形，发送强力的不间断的信号。”喻文州重现战场地形图，“根据地形，信号最可能是从西边传来，也就是H战区。”
叶修扬眉：“那个方向，是我所在的中队。”
喻文州将H中队的十几人档案一字排开：“有可疑的人吗？”
“有！”黄少天指着H中队里叶修的照片，“这个最可疑！”
几乎是同时，王杰希抬手指向了另一个人，H中队的刘皓。
“为什么是他？”叶修饶有兴趣。
“因为长得不像好人。”王杰希说。
他的口气太过平淡，平淡得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令黄少天瞬间捧腹：“我去！你竟然是以貌取人这么肤浅的人！”
“我在天上看地面，每个人的举动都看得很清楚。”王杰希这次才是认真回答，“这个人，曾经有过多余的移动。”
“那好，”喻文州立刻调出了战场实况的卫星图，“我们来观察他的行踪吧。”
“国防系统你都能黑？”叶修对着全幅卫星蓝图赞叹。
“没关系，我黑的是美国的卫星。”喻文州轻描淡写。战场宏观图一片硝烟弥漫人头攒动，黄少天一眼从H战区找到了刘皓：“那里那里！”
那是常人连是人还是物品都看不清的分辨率，三个人惊愕于黄少天看到的世界几乎微观到肉眼无法辨认。
“你真是厉害啊，明明眼睛看起来有特异功能的是他。”叶修说着，指着正在握着遥控器放大局部的王杰希。
“你以为我是谁，最强大脑好不好。”黄少天集中注意力去看卫星图。
“如果刘皓是知道叶修将要被刺杀，重力发射时他的反应就会截然不同。”喻文州微笑，他飞速敲出高斯滤波算法，去除静止画面，快速锁定重力子发射的刹那，他们清晰地看到，在轰炸出火坑的刹那，举起手来遮挡爆炸火光的刘皓，在抱头扑倒的众人之间，镇定得不能再突兀。
这个时候，黄少天和王杰希的终端先后响起，有新任务，他们两个自从在超巨大变异物种讨伐战中战绩显著以来，一直都很忙。
叶修摆手：“你们放心去，刘皓交给我，报告交给喻文州。”
黄少天随即把吊着手臂的绷带摘了下来进入备战状态。王杰希看着他不禁放心不下：“你行不行？”
“哈？你什么意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行了？大眼还是小眼？”黄少天活动着一度脱臼的手臂，仿佛早已满血复活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还是悠着点。”喻文州同样担忧，“你最近在舆论的风头浪尖，接连几次立头功，你正在触发人们的恐怖谷效应。”
黄少天愣了片刻，对着他们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笑脸。
“我做我应该做的事而已，头功不头功，舆论怎么看，关我鸟事。”
叶修微笑着，他本也想好心提醒几句，然而算了。
独杀利维坦一事唤起了人类对无所不能的复制人的畏惧，取缔复制人白热化阶段，趋利避害的聪明人会顺应流势，躲过风头浪尖，而不是豁出性命遍体鳞伤地斩杀蝗群，吃力不讨好地撞向下一个集火点。
但有的人注定不会流于平庸，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闪耀着光辉。
（待续）
消失很久实在很对不起，6月连续上了十几天班结果病了一场_(:з」∠)_ 天天咆哮着给我时间我要写文，结果手都生了。不过我脑洞开很远了，有时间会连更的。谢谢你们=3=
